王厚进军时看到这些百姓衣不蔽体,褴褛的蕃民蜷缩在岩缝里避寒。男男女女都是瘦弱不堪。一副被党项人荼毒得很惨的模样。
王厚不免心想,若不是大宋攻取了凉州,或许这些百姓不会落到这般窘迫处境。
古来两国交兵,最凄惨的就是这些百姓了。
一名腰间别着的骨哨的少年操着汉话对王厚道:“只要给口热汤,我这条命就给你!”
这些百姓中有些勇壮的想要投靠宋军为卒,赚口吃的,哪怕明日死了也不在乎。
但王厚兵力充足用不到这些,尽管随军的副将苗履道:“当年党项打兰州就是驱策着这些人来填壕沟,如今咱们可以故技重施。”
王厚不愿这般。
王厚眉头一皱对那少年道:“你去后面领碗羊汤,喝完……就过河去吧!”
那少年本是憧憬的目光一瞬而过。王厚对苗履道:“章相公在河西推行'合俗合法'这么多年,不是让咱们学党项人当豺狼的——传令三军,凡遇归顺蕃部,按熙河路旧例发三日口粮!”
“传令!前军给迁徙的蕃部让出官道!”
东方渐白,惟精山巅的烽燧突然腾起狼烟——却不是预警的黑色,而是归附的青白色。
王厚望着山道上绵延不绝的迁徙队伍,老人背着陶罐、妇人抱着羔羊,有个白发蕃妇甚至对着宋军旌旗行了个生硬的汉礼。
王厚徐徐点头,亲自在马上用番语道:“每人到后面领三日饭食。”
“好生地过河过日子吧!”
百姓们望着王厚纷纷拜倒。
大军向前,会州方向新筑的烽堠次第亮起烽火,这是向泾原路传信,熙河路已是出兵。
这是王厚设计的烽火,专门为千里传信所用。
……
惟精山麓,王厚勒马高坡,身后猩红大纛猎猎作响。
他目光如炬,望向东北对众将士道:“儿郎们!那便是先父《平戎策》中未竟的疆场——今日当以党项之血,祭先父熙河二十年夙愿!“
“擂鼓!“王厚挥鞭直指东北。霎时十二面牛皮战鼓震彻山谷。
汉军重骑枪槊如林,马蹄踏碎荒草,十万大军涌向惟精山。
王厚恍惚间似见父亲王韶的身影在前方策马引路——当年平戎策未竟的疆土,今日终将由他亲手夺回!
宋军先锋党项直的羌骑率先吹响了凄厉粗犷的牛角号。
自古用兵皆用降人为先锋,譬如曹魏时的张辽。
党项直剽悍的羌骑如离弦之箭,从侧翼呼啸而出,马蹄翻飞,卷起枯草碎石,率先向山下城寨前布阵的党项兵马杀去。
党项降将野利荣率领的铁鹞子,乃模仿党项精锐而建,人马皆覆铁甲,只露森然之目光。
党项兵马想要在城寨前布阵而战,但面对宋军呼啸而至的铁骑,着实吃了一惊。
而且这些宋军操着与他们一般的党项言语,着实令人心惊。
双方刚一交战,党项兵马即被宋军杀得站不住脚。
党项兵马也学宋军设得是连环寨,但抵不住宋军凶猛,王厚当即命士卒放出‘神火飞鸦’。
这些年军器监在沈括,苏颂治理下,使用出色的技术匠人为官,顿时将军器监的武器上了台阶。
不仅少了粗制滥造的,同时也将火器等器械大为提升。
彭孙炸开鸣沙城城墙的火药就是军器监这些年研制而成,被匠人想出用来炸城墙之用。倒也将这技术一下子提前数百年。
这神火飞鸦在上一次永乐城之战大显身手。
霎时二十架抛车齐发,军器监特制的双倍火药飞鸦尖啸着划破长空,尾部烈焰在晨曦中拖出猩红轨迹。但见火光暴绽,党项后军连环寨的木栅轰然爆裂,燃烧的碎木如流星雨般砸向溃逃的士卒。
烟尘中,王厚亲率步军挺进。重甲锐士以麻扎刀劈开鹿砦,神臂弓手轮番齐射压制箭楼,更有工兵扛着长梯。
山风卷着焦臭扑面而来,王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想起当年与王韶章越一起翻越露骨山的滋味。
“丞相,父亲!”
王厚喃喃自语。
“报——!“亲兵满脸血污奔来,“野利荣已破中军寨门!“
玄甲映日,宋军阵中顿时万箭齐发,——神臂弓的箭雨遮天蔽日,床子弩的巨矢呼啸破空,党项军阵前的骑兵尚未冲锋,便被射得人仰马翻。
宋军步卒的攻势如怒涛拍岸。但在党项的弓弩手前,冲在最前的刀牌手接连倒下,鲜血浸透了寨前的冻土。
王厚眼见步军阵型渐乱,当即挥动令旗:“凉州直——上马!“
腐朽的木栅在铁蹄下四分五裂。
这支最精锐的兵马,他一贯是用来发动最后一击。
当即惟精山下尘嚣一片,鲜血泼洒,骑兵的厮杀作一片。
残阳如血时,城寨之上的党项狼头纛轰然倒下。如今终于插上了大宋的旌旗。
“传捷报!“他解下染血的佩刀掷给亲兵,“告诉章枢相——惟精山已克!“
“灵州侧翼已是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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