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闭合,最后的声响与光亮被彻底咬碎、吞噬。
那沉闷的撞击声在仓库内滚出悠长的回音,一圈圈扩散,最终消弭于无边的空旷与死寂。
少校离去的脚步声,曾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生命节拍,此刻也断绝了。
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空气里只剩下六个年轻人深浅不一的呼吸,以及那股尘埃、铁锈与陈年机油混合的,属于遗忘的味道。
他们被遗弃在这座钢铁坟墓里。
不,除了他们还有一位脸上挂着阳光和煦笑容的“大佬”。
百里胖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胃正在往下坠,穿过胸腔,一路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想喊,想闹,想质问那个该死的总司令是不是把他们打包卖到了某个黑心工厂。
他想就地打滚,用尽全身的肥肉去抗议这非人的待遇,哭诉着要逃回广深那张能陷进去的柔软大床,和那可以俯瞰人间灯火的总统套房。
可他不敢。
白厄的笑容,明明那么温暖,却看得他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后脑勺。
那是一种“我知道你们很难受但我觉得很有趣”的恶趣味。
“都看我干什么。”
白厄环顾一圈,姿态放松地摊了摊手,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一些。
“既来之,则安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惨白的脸,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早点休息,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真正的开始。
这四个字,像四记无情的重锤,砸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名为“侥幸”的薄冰。
原来,这堪比战俘营的待遇,甚至还不算开始?
这只是开胃菜?
安卿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穹顶上那几盏惨白探照灯投下的,毫无温度的光。
他什么也没说。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惊与绝望中时,他已经转身,迈步,走向那个用白色油漆喷涂着数字“一”的铁皮盒子。
他的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背影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总是最快接受现实的那一个。
毕竟,和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日的下水道比起来,这里至少还算干燥,还有一张床。
他的动作像一个信号。
其他人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认命与麻木。
林七夜深吸了一口气。
那混杂着铁锈与尘埃的冰冷空气灌入肺叶,粗粝的质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走到百里胖-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
那胖子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这一拍抽走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垮下肩膀,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认命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属于他的那个“棺材”。
“嘎吱——”
“呀——”
“吱嘎——”
一时间,仓库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令人牙酸的开门声。
像是无数个生锈的关节在同时扭动,奏响了一曲名为“绝望”的交响。
林七夜走进自己的铁皮房。
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回头看了一眼。
白厄依然坐在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上,姿势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没有变过。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在巨大的、空旷的、死寂的仓库背景下,显得有些孤独,又有些……诡异。
林七夜关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黑暗与压抑感扑面而来。
他摸索着躺倒在那张冰冷的行军床上,帆布床面绷得很紧,硌得他背部生疼。
隔壁,传来百里胖胖翻来覆去的声音,床板不堪重负地呻吟着。
压抑的、细微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林七夜睁着眼,眼前是纯粹的、无法穿透的黑暗。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中流淌的嗡鸣。
时间,在这座与世隔绝的仓库里,仿佛失去了刻度,被拉长,碾碎,化作粘稠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七夜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即将沉入混沌的睡意时。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仓库入口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遥远的地方刮擦铁皮。
但在这凝固的寂静中,它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这片死寂的薄膜。
林七夜的耳朵动了动。
他没有起身,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他知道,外面有白厄。
所以,他决定去精神病院一趟。
……
白厄依然坐在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上。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仓库那扇巨大的铁门上,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什么。
“嘎——”
沉重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道身影,逆着门外探照灯惨白的光,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光线在他身后形成一道锋利的轮廓,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很高,很挺拔,背上还背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的物体。
铁门又被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在适应仓库里昏暗的光线。
半晌,他才迈开脚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积灰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他径直走到了白厄面前,停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神情阳光和煦,一个脸上没有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氛围,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变得粘稠而沉重。
许久,那个背着长条物体的男人才终于开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白厄伸出手。
周平伸出手,与白厄的手握在一起,然后迅速松开。
随后,他环顾四周。
目光从穹顶那些锈迹斑斑、犬牙交错的粗大钢梁上扫过。
从角落里堆积如山、被厚厚灰尘覆盖的杂物上扫过。
从地面上那层薄薄的、能清晰印出他脚印的灰尘上扫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孤零零地立在仓库深处,用瓦楞铁皮和简易板材粗暴钉在一起的,丑陋的方盒子上。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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