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哐当!
巨大的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合拢,发出一声沉闷到足以震颤耳膜的巨响。
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内部激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像是巨石砸入死水,余波经久不息。
最后那一点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属于外界的夜色,被彻底吞噬。
世界,被分割成了两半。
门外是自由的夜风与星空。
门内,是这座由钢铁与水泥构成的,冰冷、死寂的囚笼。
先前还能听到的,远处基地里隐约的口号声、车辆行驶声,此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嘶……”
百里涂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被放大了数倍,显得格外清晰。
他环顾四周,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这里,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地方”。
它更像是一个被遗忘了的,巨大生物的骸骨内部。
高耸的穹顶之上,一根根锈迹斑斑的粗大钢梁纵横交错,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投下犬牙交错的巨大阴影,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些阴影深邃而浓重,盘踞在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蛰伏着什么看不见的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刺鼻的味道。
那是尘埃在空气中悬浮了太久,混合着金属氧化后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机油般的厚重气味。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用肺叶去研磨那些被时光遗弃的微粒,粗粝而冰冷。
脚下的水泥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他们的到来,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闯入者,每一步都留下清晰而突兀的脚印,像是在一张空白的遗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压抑。
一种无形的,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里……”
百里涂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了难以置信与深切绝望的哭腔。
“这里真的是……宿舍?”
少校平直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响起。
“编号0213号重装储存库,战时用于封存重型装甲单位。”
他的声音没有因为环境的空旷而产生丝毫回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冷硬,精准地砸进众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这里是你们‘综合教育’的唯一指定场所。”
说完,他顿了顿,抬起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向仓库深处最黑暗的一角。
那里,有几个模糊的轮廓。
“那边,是你们的休息区。”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沉默地迈开脚步,走向那片阴影。
脚步声在仓库里回荡,嗒,嗒,嗒……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几个“休息区”的真面目,愈发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那根本不是房间。
那是几个用最廉价的瓦楞铁皮和简易板材,粗暴地钉在一起的方盒子,看起来就像是临时搭建的,随时都可能被一阵大风吹垮的工棚。
它们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与整个仓库的巨大与空旷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铁皮门上,用最简单的白色油漆,潦草地喷涂着阿拉伯数字。
一。
二。
三。
……
六。
安卿鱼停在标着“一”的门前,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薄薄的铁皮门。
“嘎吱——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一个濒死老人的最后喘息。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那声音一起,沉到了谷底。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三样东西。
一张最简单的折叠行军床,绿色的帆布表面已经洗得发白。
一张边角掉漆严重的铁皮桌,上面布满了划痕与锈斑。
一把同样材质的椅子。
没了。
这就是全部的陈设。
没有窗户,没有独立的卫浴,甚至连一盏独立的灯都没有。所有的光,都来自于仓库穹顶那几盏惨白的探照灯。
百里涂明把脑袋探进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天灵盖喷薄而出,被碾成了齑粉,然后被这仓库里冰冷的空气吹得一干二净。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如果不是林七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恐怕会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从广深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到可以俯瞰云海的私人飞机,再到……这里?
这个连叙利亚战地难民营都不如的铁皮盒子?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带着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眼神,死死盯住了白厄。
那张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尽。
“大佬……”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这伙食……是不是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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