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的车马消失在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仿佛也带走了栖霞镇短暂的喧嚣。汪臧海回到客栈房间,关上门窗,外界的一切似乎暂时被隔绝。他并未因通过了刘伯温的考核而沾沾自喜,反而更加沉静下来。
他知道,刘伯温的“静候佳音”绝非虚言,但朝廷征召,尤其是涉及未来可能关乎国运的重大工程,绝非一蹴而就之事。其间必有诸多考量、博弈,甚至试探。这段等待的时间,并非空闲,而是他进一步沉淀、准备,乃至观察这个新生政权底层运作的宝贵机会。
他依旧每日清晨即起,于房中演练拳脚,修炼吐纳。随着对星陨玉璧的感应日益加深,他发现这玉璧不仅能助他感知地气星力,在其辅助下修炼,内息增长与精神澄澈的速度也远胜从前。左胸口的胎记与玉璧之间,仿佛构建起了一个无形的能量循环,温养着他的身心,也让他的灵觉愈发敏锐。
白日里,他多数时间闭门不出,并非枯坐,而是将心神沉入了墨天工所赐的《天工开物·残卷》之中。
这卷古籍以一种奇特的、非金非丝的材质制成,触手冰凉,上面的字迹并非墨书,而像是用某种能量直接烙印其上,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需要集中精神,甚至注入一丝自身的气机才能顺畅阅读。其内容包罗万象,远超他之前所学。
有关于“星宿分野”与“地脉感应”的更精妙论述,明确指出不同星域的光芒能量,会对相应地域的地质结构、水脉流向、乃至矿藏分布产生微妙影响,若能精确把握,甚至能通过引导星力,微调地脉,达到“星辉铸脉”的奇效。这让他对风水之道的理解,从被动的“观察利用”,跃升到了主动的“引导塑造”层面。
有关于早已失传的古老机关术,并非简单的齿轮连杆,而是涉及“元磁相斥”、“水力虹吸”、“光影幻阵”等近乎原理性的阐述,甚至提到了如何利用特殊频率的声波共振,来探测地下空洞,或瓦解特定结构的岩石。这些知识匪夷所思,却又逻辑严密,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机关世界的大门。
更有一些零散的、关于上古奇物与禁忌之法的记载。比如提到一种名为“息壤”的神土,传说能自行生长,永不耗减;又比如某种利用“阴阳逆流”原理布置的绝阵,可令闯入者时空感知错乱,永困其中。这些内容玄奇缥缈,真伪难辨,却极大地拓展了他的眼界和想象力。
汪臧海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常常对着残卷上的一段话、一个图案陷入长久的沉思。他尝试着将残卷上的理论与自己过往所学相互印证,时而豁然开朗,时而疑窦丛生。他知道,这些知识太过超前和深奥,许多甚至需要特定的材料和环境才能实践,目前只能先牢记于心,留待日后慢慢消化。
在研读残卷之余,他也会走出客栈,在栖霞镇及其周边漫步。他不再仅仅以游客的眼光,而是以一个潜在的“营造者”视角,去观察此地的建筑、道路、水利,乃至市井百态。
他注意到,尽管战乱初定,但此地官府的组织能力已然不弱。有胥吏在重新清丈土地,登记人口;有工房的官员在勘察道路,规划修缮;甚至能看到一些身着低级官服的人,在河边测量水势,似乎是在为可能的漕运或水利工程做准备。这一切都显示着,新的统治机器正在有效地运转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建设积蓄着力量。
这一日,他信步来到镇东头的一处集市。此处比镇中心更为杂乱,多是附近乡民前来售卖山货、蔬菜、手工制品,也有一些跑单帮的货郎和摆地摊卖旧货的。
在一个卖旧木器、兼带修理家什的摊子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木匠,手艺看起来颇为扎实,正埋头修理着一张缺了腿的旧桌子。他用的工具颇为古旧,但保养得很好,手法熟练,刨花如雪片般落下。
引起汪臧海注意的,并非是老木匠的手艺,而是他正在修理的桌子本身。那桌子木质寻常,是本地常见的榉木,但其榫卯结构却颇为奇特,并非常见的直角或斜角嵌合,而是一种略带弧度的、如同阴阳鱼般相互咬合的结构,使得连接处异常牢固,且能承受一定程度的形变。
这种结构,汪臧海在《天工开物》残卷的某一页边缘的注解图案中,似乎看到过类似的雏形,被称之为“鱼鳔榫”,适用于需要应对轻微地震或地基沉降的建筑。
“老丈,这桌子上的榫卯,颇为别致,是您的手艺吗?”汪臧海蹲下身,客气地问道。
老木匠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他看了看汪臧海,见他气质不凡,便放下手中的刨子,擦了擦手道:“公子好眼力。这‘阴阳扣’的手法,是小老儿家传的,据说祖上曾参与过前朝皇陵的木作,留下些不一样的讲究。如今嘛,也就修修这些破烂家具,混口饭吃罢了。”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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