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路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古玩一条街特有的沉静气韵铺面而来。青石板路的寒凉透过鞋底渗入,混合着旧书页、檀香和若有若无的铜锈的气息。
陈远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不满地嘟囔:“哥,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今天还要来逛?”
黄东倒是精神奕透,像只刚放出笼的雀儿,好奇地左右张望着两旁古色古香的店铺门楣,闻言笑道:“远哥,精神点!说不定今天又能撞大运呢?”他手上还下意识地捻着指头,仿佛随时能从空气里摸出什么宝贝。
陈云没理睬两人的打趣,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一家家关着门的铺子,脚步却在经过一家挂着“万寿堂”匾额的中药铺时停住。透明的玻璃柜台后,琳琅满目摆放着药材,一小片区域整齐地陈列着各式针灸器具。
“在这儿等我。”
他推门进去,片刻后出来时,那个从不离身的破旧背包侧袋里,插进了一个深棕色长条牛皮卷筒。
“哥,你买绣花针干嘛?”陈远凑过来,好奇地扒拉陈云的背包口。
黄东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云拍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给严大爷治病用的银针。” 他把卷筒往里塞了塞,“那腿疼是老枪伤了筋,寒气入了骨髓,光吃药不好使。”
“银针治病?”陈远眼睛瞪得像铜铃,“哥,你啥时候改行当郎中了?严大爷那腿都拖多少年了……”
“试试再说。”陈云打断他,迈步继续前行。
“神医!哥你绝对是神医在世!”陈远立马开始咋呼,追上陈云,手舞足蹈地编排,“扁鹊重生!华佗再世!以后就叫你陈神针!什么不孕不育、阳痿早泄、腰酸腿痛肾虚乏力……”他越说越离谱。
“闭嘴!”陈云额头青筋一跳,忍无可忍一个侧踢!
陈远早有防备,“噌”地跳开,嬉皮笑脸:“嘿!没踢着!神医也得有颗平常心……”
话音未落,一旁的黄东闪电般出手,指尖在那老旧的背包侧袋上轻轻一划!
“嗯?”陈远感觉背包带子一松!
低头!脸色瞬间爆红!
他腰间那条皮带扣!竟然不翼而飞!裤腰立刻塌陷下去!露出了半截印着维尼熊的内裤边儿!
“黄东!!”陈远怒吼一声,一手死死捂住裤腰,一手张牙舞爪地扑向早已哧溜躲到陈云另一侧的黄东,“把我的皮带还来!”
古街清晨的宁静被两个追打的少年彻底打破。
啼笑皆非的闹剧在他们踏入“柳氏原石坊”的地界时,戛然而止。
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粉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锐利气息扑面而来,瞬间盖过了古玩街的陈旧墨香。
店门口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微型爆炸!
两架油污斑驳的切石机如同沉默怪兽蹲踞左右,巨大的不锈钢刀轮边缘反射着森冷寒光。碎石子、石粉如同被泼洒的灰白色垃圾,铺满了门前一大片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巷口!粉尘还在微凉的晨风里打着旋儿。
三人绕过这堆“石山战场”。店面敞开着,内部景象豁然开朗——面积远超寻常古玩铺,足有百十平方!
石海! 这是闯入脑海的第一个词。
地面堆叠的、铁架上摆放的……目光所及,全是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疙瘩!小的如拳头,大的足有半人高!深灰、褐黄、墨绿、黝黑……表面或布满苔藓般的松花,或爬着蟒蛇般的纹理,或是坑洼如风化的火山岩。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土腥气、石粉气,还有一种……压抑的、金钱与风险交织的冰冷沉默。
几个店员懒洋洋地拿着刷子在清理原石表面的泥垢,动作透着习惯性的麻木。
“嚯!石头窝啊!赌翡翠的?”陈远忘了捂裤子,新奇地东张西望。黄东则收敛了嬉笑,眼神变得如同猎鹰般锐利,扫过那些冰冷的石块,似乎在评估它们“内部”的价值。
一个身影如同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是个女人。
她踩着双软底米色羊皮短靴,悄无声息地绕过地上一个磨盘大的老坑料,来到三人面前。
三十上下。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只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几缕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额角。
肤色是冷调的白,细腻如同凝脂。
眉眼是那种极具古典韵致的细长凤目,瞳仁如同两丸浸在深潭里的黑曜石。
鼻梁秀挺,唇色是极淡的樱粉。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月白色香云纱改良旗袍,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姿,清冷得像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仕女。
唯有腰间悬着一柄形制古朴、约莫两寸长、通体墨绿宛如翡翠小刀的装饰挂件,给这清冷添上了一丝若有还无的神秘锐利。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把玩着的那串珠子——十八颗,颗颗浑圆饱满,色泽浓翠如夏日雨林,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在店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流转着一种近乎液态的华美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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