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后厨只剩安全灯亮着,邢成义坐在水台边磨片刀。刀刃在油石上“沙沙”作响,他忽然听见储物间传来动静,转身看见向佳乐抱着堆干净围裙进来,最上面那条是新的,藏青色布料上绣着极小的木棉花——跟陈光华的刀把雕花一个样。
“给你的。”她把围裙往他怀里一塞,耳尖红得比叉烧糖色还深,“粤菜档口的围裙...听说要讲究个‘藏油不显’,这颜色耐脏。”邢成义接住时,指尖触到围裙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不锈钢指套,内侧刻着极小的“邢”字,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是找人特意打制的。
“切烧腊时戴着,防割手。”向佳乐低头绞着围裙带子,“我看陈师傅他们都戴...你手笨,别学人家耍刀花。”话音未落,邢成义忽然笑了,指套在掌心转了个圈,竟比杀鱼时戴的橡胶手套合手许多。他没说话,只是把指套往无名指上一套,指尖敲了敲面前的案板:“明早教你斩件?烧鸭腿要连皮带骨,落刀得稳。”
向佳乐抬头,看见他围裙上的木棉花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忽然想起今早路过粤菜档口时,听见陈光华跟人说:“老邢那手刀工,转烧腊可惜了——不如让他试试做卤水,那锅老汤,该找个能守得住的人。”此刻邢成义正对着灯光检查片刀的刃口,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落在烧鸭皮上的糖霜纹路。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后厨的排气扇“嗡嗡”响着,把烧腊的香气往夜色里送。向佳乐忽然发现,邢成义的工装口袋里,除了她塞的暖手宝,还多了本卷边的《烧腊手册》,封面上不知何时画了条鱼,鱼嘴正叼着朵木棉花——像极了他教她杀鱼时,刀下那条永远留着尾鳍缺口的鲈鱼。
而有些变化,就像陈光华那锅每天添料的老卤水,在日复一日的火候里慢慢熬煮,悄悄攒着滋味。当邢成义第一次以粤菜档口帮工的身份,把淋好糖水的烧鸭挂上明炉时,向佳乐躲在传菜口偷偷看,发现他系着新围裙的背影,比在水台时挺括了些,却又在转身时,不小心蹭到了明炉边的荔枝木——那截沾着木屑的袖口,还是跟从前一样,带着股子不管不顾的莽劲。
毕竟,从水台到粤菜档口,变的是刀下的食材,不变的是握刀的手。就像向佳乐藏在围裙里的木棉花,就像邢成义磨了整夜的片刀,有些东西在暗处发着芽,等着某场合适的火候,让糖霜凝成最透亮的壳,让卤水熬出最浓的香——就像此刻,明炉里的荔枝木“噼啪”炸开,火星子溅在邢成义新戴的指套上,映得他眼底有光,像藏着整个冬天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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