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听过最瘆人的故事,是在秦岭深处一个叫“落魂沟”的村子里,听瞎眼的王大爷说的。那村子名字就不吉利,据说早年间闹过兵灾,死了不少人,阴气重。王大爷年轻时是村里的猎户,眼神儿比鹰还尖,后来不知咋地就瞎了,村里人都说他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年我跟着勘探队进山沟,赶上连阴雨,队里的车陷在泥里,只好在落魂沟借宿。村里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大多空着,活人没几个,满村都是湿漉漉的霉味。王大爷独自住在村头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像刀刻的一样。
“小伙子,听说你们是来看山的?”王大爷摸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烟锅里的火星明灭,“这山啊,看着绿,底下可埋着不少故事呢。就说咱村这‘瘟雾’的事儿,没几个人敢提了。”
我那会儿年轻,胆子也大,一听有故事,赶紧凑过去:“大爷,啥是瘟雾?”
王大爷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瞎眼窟窿似乎动了一下:“不是雾,是鬼。老辈人叫它‘瘟疫鬼’,我们那会儿都喊‘绿毛鬼’。”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股寒气:“那是解放初期的事儿了,咱村还叫‘望川村’。那年头穷啊,人饿肚子,牲口也瘦得皮包骨。入夏没多久,天就开始下连阴雨,一下就是半个月,沟里的河水涨得吓人,一股子腥臭味。”
“最先出事的是村东头的李老五家。他家小子发烧,咳得跟破风箱似的,脸烧得通红,身上起满了红疙瘩。请了赤脚医生来看,说是风热,开了药,吃了也不管用。没几天,小子就没了。李老五哭天抢地,可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王大爷的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火星溅在炕席上,滋滋作响。“接着,村里就跟中了邪似的,家家户户都有人发烧、咳嗽。轻的浑身无力,爬不起来;重的咳血,身上烂得不成样子。那咳嗽声,白天黑夜地在村里响着,跟哭丧似的。”
“更邪乎的是,村里的井水突然变了味,又苦又涩,打上来的水放一会儿,水面上就漂着一层绿乎乎的东西,像油花,又像苔藓。有人不信邪,喝了,当天就上吐下泻,没两天也倒下了。地里的庄稼也怪,好好的苗子,说蔫就蔫了,结的果子都是苦的,吃一口能涩掉牙。”
“这时候,有人就发现了不对劲。一天夜里,张屠户起夜,看见村西头的乱葬岗子上飘着一团绿乎乎的雾。那雾不是天上的云,离地只有三尺高,慢悠悠地飘,还带着一股恶臭,跟烂了三个月的死老鼠一个味儿。张屠户胆子大,抄起杀猪刀就想过去看看,可那雾好像长了眼睛,猛地朝他飘过来。”
“张屠户说,那雾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形,披头散发,脸看不清,就看见一双眼睛,绿幽幽的,跟鬼火似的。他吓得魂都没了,掉头就跑,回家就发高烧,嘴里胡言乱语,说看到了‘绿毛鬼’,浑身长着绿毛,脸上没皮,流脓淌血。”
“打那以后,‘绿毛鬼’的事儿就传开了。村里人吓得不敢出门,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把门窗封得严严实实。可那鬼好像能穿墙似的,该发烧的还是发烧,该咳嗽的还是咳嗽。有人说,那鬼能散播瘟疫,只要它飘过的地方,就会留下毒气,人闻了就会生病。”
王大爷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颤抖:“更狠的是,那鬼还抢吃的。村里本来就缺粮,家家户户都藏着点救命的玉米糊糊。可半夜里,总能听见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第二天起来一看,藏粮的罐子全空了,地上只有一滩绿乎乎的水渍,散发着那股恶臭。”
“有个叫王大胆的汉子,不信邪,夜里拿着猎枪守着粮食。到了后半夜,就听见窗户纸‘嘶啦’一声被划破,一股绿雾从窗缝里钻进来,屋里的灯‘噗’地一下就灭了。王大胆端起猎枪就打,‘砰’的一声枪响,把村里人都惊醒了。等点上灯一看,王大胆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全是恐惧,身上没伤,就是没了气,整个人干巴巴的,像被晒干的树皮。猎枪好好地靠在墙上,粮食没了,地上还是一滩绿渍。”
“这下村里人彻底怕了,知道这鬼不光散播瘟疫,还会吸人精气。被它吸了精气的人,就跟王大胆一样,浑身缩水,干瘦而死。”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瘟疫鬼’,是枉死的冤魂所化,专门在灾年出来害人。得请神婆来做法,驱鬼。于是凑钱请了个外地的神婆来。神婆穿着红袄,画着浓妆,在村口摆了法坛,又是烧香,又是撒米,嘴里念念有词。”
“法事做到一半,天突然黑了,刮起了怪风,那风里全是腥臭味。神婆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法坛外的浓雾说:‘来了!它来了!’”
“只见那团绿雾从村外飘过来,比以前更大更浓,里面的人形也更清楚了。那东西披头散发,头发是绿的,脸上没有皮,露出烂肉和骨头,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大张着,里面全是黑牙,浑身散发着绿色的毒气,所过之处,地上的草都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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