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川黔交界的山坳里采风,遇上连日阴雨,被困在一个叫“落魂坡”的小村子里。村子名字晦气,四周又被墨色的山峦裹着,雾气常年不散,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村里的人不多,大多是老人,白天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眼神木木地望着雨幕,晚上天一擦黑,家家户户就关门闭户,连狗吠声都稀稀拉拉的。
故事是在村头老槐树下的茶棚里听来的。那天雨下得特别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茶棚里只有我和一个缩在角落的老汉,他面前摆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泡着浓茶,茶叶梗在水里沉沉浮浮。老汉姓王,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时不时瞟向我放在旁边的背包,里面装着我采风用的录音设备。
“小伙子,你是从外头来的吧?”老王头突然开口,声音像破锣一样沙哑,“这地方邪乎,晚上可别乱走,尤其是听见啥奇怪的动静,千万别好奇。”
我笑了笑,只当是老人吓唬外乡人,随口应和:“王大爷,这村子看着是挺僻静的,有啥特别的故事吗?”
老王头呷了口茶,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像是咽下了什么硬物。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故事?这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邪乎事。要说最吓人的,还得是那‘瓦罐鬼’。”
“瓦罐鬼?”我来了兴趣,赶紧摸出录音笔,悄悄按下了开关。
老王头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透过雨幕,看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场景。“咳,这事儿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那时候村里来了个知青,叫小李,细皮嫩肉的,城里来的娃,不懂村里的规矩。他被安排住在村东头老光棍陈老五家里。陈老五那人,性子孤僻,平时少言寡语,家里穷得叮当响,就一个破瓦罐宝贝得不行,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雨还在不停地下,茶棚的屋檐下滴着水,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老王头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小李住进去没几天,就开始说夜里听见怪声。啥声呢?就跟有人在水里冒泡似的,‘咕噜咕噜’,响一阵,停一阵,就在他床头边上。他问陈老五,陈老五就黑着脸说他听错了,是老鼠刨土的声音。”
“小李年轻,胆子也大,不信邪。有天晚上,那‘咕噜’声又响起来,他就借着窗户缝透进来的月光一看……”老王头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猜他看见啥了?”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背上有点发凉。
“他看见陈老五床底下那个破瓦罐,罐口没盖盖子,里面黑黢黢的,可那‘咕噜’声就是从瓦罐里传出来的!更邪门的是,那瓦罐口居然隐隐约约有白气往上冒,跟烧开水似的,可大半夜的,谁会在床底下烧开水?”
“小李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蒙在被子里不敢动。可那‘咕噜’声就跟长了腿似的,在他耳边转来转去,听得他心里发毛。第二天一早,他就跟陈老五说要换地方住,陈老五死活不同意,还骂他疑神疑鬼。”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小李发现陈老五有个怪癖,每天早上都会从那个瓦罐里舀水喝。那瓦罐看着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可陈老五喝得跟喝仙露似的,喝完还砸吧砸吧嘴。小李觉得恶心,自己从来不用那个瓦罐里的水,都是去井边挑水喝。”
“变故是从一个下雨天开始的。那天跟今天差不多,雨下得没完没了。陈老五去后山砍柴,淋了雨,回来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小李心地好,想着照顾一下他,就想去给他倒点水喝。可家里的水缸空了,井边又滑,他懒得去挑,就想着从陈老五那个宝贝瓦罐里舀点水算了。”
“他刚拿起水瓢,就听见瓦罐里又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比以前更响,更密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使劲翻腾。小李心里犯嘀咕,但还是硬着头皮舀了一瓢水。这水舀出来一看,不对劲啊!”
老王头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诡异的颤抖:“那水看着跟平时没啥两样,清亮亮的,可凑近了闻,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味,有点像烂树叶泡在水里,又有点像……像啥呢,像那种死了好久的小动物烂在泥里的味道,酸臭酸臭的,直往鼻子里钻!”
“小李当时就想把水倒掉,可陈老五在炕上哼哼着要水喝,他一时心软,想着 maybe 是自己闻错了,就把水端到了陈老五嘴边。陈老五迷迷糊糊的,也没细看,张开嘴就喝了一大口。”
“喝下去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怪事就来了!陈老五本来只是发烧,这会儿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出来的全是黑水,一股腥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嘴唇发紫,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喘不过气来。”
“小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喊村里人。等大伙儿赶到的时候,陈老五已经断气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死不瞑目。他的皮肤黑一块紫一块的,像是中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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