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听过的怪事不少,大多是些添油加醋的口头戏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留什么深印象。但那年在老家槐树下,听瞎眼的王婆子讲的那个“回煞”故事,却像根冰锥子,狠狠扎进了我后颈窝,至今想起来,脊梁骨还得冒股子寒气。
事情得从王婆子的远房侄女秀莲说起。秀莲是个苦命人,嫁给邻村的李老三没两年,就因为难产没了,留下个没满月的娃。李老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丧了妻,抱着娃哭得昏天黑地。按我们那的老理儿,人死后第七天是“回煞”的日子,魂魄要回家一趟,跟家人做最后的告别。这事儿邪性,讲究也多,得提前把家里拾掇干净,在死者生前常待的地方摆上她爱吃的东西,还要在门口撒上草木灰,说是魂魄走过会留下脚印,让家人知道她回来过。
“都说是回来告别的,可这魂儿要是带了怨气,那告别的可就不是温情脉脉了。”王婆子坐在歪脖子槐树下,手里捻着串发黑的佛珠,瞎了的两只眼窝朝着我这边,声音哑得像破锣,“秀莲走的那天,天就阴沉沉的,接生婆说她走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嘟囔着‘不是我……不是我……’谁也没在意,只当是难产时的胡话。”
李老三听了村里老人的话,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秀莲生前最爱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纳鞋底,他就在那摆了双她没纳完的鞋底,旁边放了碗糖水荷包蛋。又去村口的道观求了道符,贴在堂屋的正门上,说是能保家人平安,让魂魄安心走。到了回煞那天,天擦黑,李老三就把娃托付给邻居,自己揣着颗怦怦直跳的心,回了家。按规矩,回煞时家里不能留人,得躲出去,可李老三舍不得,想再见秀莲一面,就躲在了里屋的床底下,打算偷偷看一眼。
“这一躲,就躲出了人命啊。”王婆子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映得她脸上的皱纹像爬满了黑虫子,“那天晚上,月亮都没露脸,黑得跟墨汁似的。李老三躲在床底,大气不敢出。约莫过了子时,就听见院子里‘吱呀’一声,像是大门被人推开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秀莲回来了。”
起初,一切都还算正常。就听见院子里有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布鞋,一步一步慢慢走。接着,堂屋的门也“吱呀”响了一声,然后是碗筷碰撞的声音,好像秀莲正在吃那碗荷包蛋。李老三躲在床底,又怕又盼,手心全是汗。
“可没过多久,不对劲了。”王婆子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李老三听见堂屋里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轻飘飘的,没什么动静。接着,就听见秀莲生前用的那把木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是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哗啦啦一阵乱响。”
李老三吓得浑身发抖,想出去看看,又不敢。就在这时,他听见堂屋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不是秀莲平时温和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凄厉、怨毒的哭嚎,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狠狠撞在了墙上。
“他躲在床底,透过床板的缝隙往外看。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王婆子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佛珠串在她手里哗啦作响,“只见堂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一点。他看见秀莲的影子站在堂屋中央,可那影子不对劲,比平时高大了许多,而且浑身都在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着。更吓人的是,在秀莲影子旁边,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那黑影没有脑袋,就一个黑黢黢的人形轮廓,正用一双惨白的手,死死掐着秀莲的脖子!”
李老三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了嘴。他看见秀莲的影子拼命挣扎,可那黑影力气大得很,怎么也挣脱不开。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堂屋里的家具开始自己动起来了!那张秀莲生前常坐的木凳,“哐当”一声砸在墙上,碎成了几块;桌子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出一个个火星;就连墙角的水缸,都“嗡嗡”作响,水面上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这哪是回煞告别啊,这分明是索命来了!”王婆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李老三吓得魂都没了,心想这肯定是秀莲死得不甘心,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可他没想到,更邪乎的还在后面。”
就在堂屋里闹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李老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又尖又细,像是个小孩子,可听着却让人浑身发冷。他壮着胆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永生难忘。
“只见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小孩,穿着一身红肚兜,背对着他,正‘咯咯’地笑。可那小孩的脑袋,却是倒着长的,后脑勺对着前面,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和嘴巴都翻在后面,正朝着堂屋的方向笑!”王婆子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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