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上海,空气像一块拧不干的湿抹布,沉甸甸地压在梧桐树梢。林悦站在父亲林国栋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老樟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叶尖坠着的水珠摇摇欲坠,像她此刻悬而未决的心绪。距离父亲猝然离世已经过去三个月,这场突如其来的脑溢血带走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脊背挺得笔直的男人,也留下了一屋子亟待整理的旧物,以及一种弥漫在空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茫。
书房维持着父亲生前的样子,深棕色的胡桃木书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面上摊开的财经报纸还停留在他离世那天的日期,墨水瓶旁边压着一支金尖钢笔,笔帽上落了薄薄一层灰。林悦以前很少被允许进入这里,父亲总说“小孩子别乱碰大人的东西”,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到今天,律师送来遗嘱执行的相关文件,提到父亲在遗嘱中特别注明,书房内的所有物品归她所有,并建议她“仔细整理,或许能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林悦揣着一丝疑惑,戴上手套,开始从书桌的抽屉入手。父亲的东西一向规整,抽屉里分门别类放着印章、信纸、未拆封的钢笔和几盒茶叶。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上了锁,黄铜锁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她记得父亲书桌的钥匙通常放在西装内袋里,但去世那天他穿着家居服,钥匙不知所踪。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书架。父亲的书大多是经济类、历史类的厚重着作,排列得一丝不苟,仿佛每一本书都占据着既定的位置。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脊,忽然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触到了一本有些异样的书。那是一本《中国近代绘画史》,封面磨损得比较厉害,显然被翻阅过多次,但奇怪的是,书脊的装订处似乎比其他书要厚一些。
林悦把书抽出来,翻开。书页间并没有夹着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当她把书平放在桌面上,用手指轻轻按压书脊时,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书脊内侧隐藏的一个小暗格弹了出来,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和那个上锁抽屉的锁孔形状吻合。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了几分。父亲从不是喜欢玩这种隐秘游戏的人,他的严谨近乎刻板。这个暗格里的钥匙,以及遗嘱里那句语焉不详的“特别的东西”,像一条突然浮出水面的鱼,搅乱了平静的水面。
用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重要文件,只有一个深灰色的金属文件盒,盒盖上嵌着一个数字键盘锁。文件盒不算沉,但拿在手里却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仿佛装着的不是纸张,而是岁月的重量。
林悦把文件盒放在书桌上,对着数字键盘皱起了眉。没有任何提示,父亲会用什么作为密码?他的生日?母亲的生日?她的生日?还是某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期?她尝试了几个可能的数字组合,键盘只是冷漠地发出“滴滴”的错误提示音。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有些焦躁地抹了把脸。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对面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画。
那是一幅油画,尺寸不大,约莫六十乘八十厘米,画的是一片夏日的向日葵花田。金黄色的花盘在炽烈的阳光下绽放,花瓣像燃烧的火焰,花茎却呈现出一种近乎倔强的深绿色,背景是低沉的、带着风暴气息的灰蓝色天空。这幅画的风格并不输于任何一位她熟知的大师,笔触略显生涩,色彩却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
林悦记得,这是母亲苏晚生前最爱的画作。母亲是大学里的艺术史讲师,家里收藏了不少画册和复制品,但她唯独对这幅不知作者、来历不明的向日葵情有独钟,总是说“这画里有光,有她见过的最美的太阳”。母亲去世那年,林悦才十岁,她只模糊记得母亲躺在病床上,手里还紧紧攥着这幅画的一张小照片,喃喃地说:“阿栋,替我收好……那是……”后面的话被咳嗽打断,成了永远的谜。
父亲对这幅画的态度一直很复杂,他从不提及画的来历,只是在母亲去世后,亲自把它挂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仿佛那是一个需要被供奉起来的符号。林悦小时候问过父亲,这画是谁画的,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一个老朋友送的,你妈妈喜欢。”便不再多言。
此刻,看着画中那片燃烧的向日葵,林悦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密码提示……母亲生前最爱的画作?
她猛地转向文件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也许,密码就藏在这幅画里?
但密码通常是数字,一幅画怎么会有数字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画前,仔细端详。画面上没有任何数字标记,笔触之间也没有隐藏的符号。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画布,质地粗糙,颜料堆积处有些凹凸不平。
“妈妈,你最爱的这幅画,到底藏着什么?”她低声自语,视线落在画中最显眼的那朵向日葵上。花瓣的数量?她数了数,那朵花有三十八片花瓣。三十八?是母亲的年龄吗?母亲去世时是三十七岁……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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