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线豁然开朗,看清那悬崖半腰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数丈高的陡峭崖壁间,一道狭窄的岩缝里,几根坚韧的老藤如命运最后的怜悯,死死缠绕住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她双目紧闭,小脸惨白如纸,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迹,蜿蜒而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缠住她的枯藤。她像一只破碎的布偶,被遗弃在绝境,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呼啸的山风彻底吹散。
“救人!”萧执圭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解下自己月白色的披风,同时命令道:“放绳索!我下去!” 语气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决断。
“殿下万万不可!”侍卫们骇然失色,齐齐阻拦,“崖壁湿滑凶险,千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让卑职下去!”
“她撑不到你们再找人来!”萧执圭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不再多言,迅速将披风撕扯成结实的布条,一圈圈紧紧缠绕在手掌上,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命悬一线的渺小身影。
他无法解释这种强烈的冲动,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快!再快一点!
半个时辰的惊心动魄,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萧执圭终于抱着那个冰冷、轻飘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身体,依靠着绳索和岩壁的凸起,艰难地攀回崖顶时,他缠在手上的布条早已被尖锐的岩石磨穿,露出的手掌一片血肉模糊,指关节处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混合着掌心的血水,滴落在女孩同样染血的衣襟上。
怀中的孩子,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逝的羽毛,那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让他心弦紧绷。
“立刻回宫!传太医!快!”萧执圭的声音因脱力和紧张而微微沙哑,却依旧清晰有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用自己残破的披风紧紧裹好,仿佛包裹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翻身上马的瞬间,臂弯中那冰冷的小身体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沾满血污的长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似乎想要掀开沉重的眼帘,看清这个重新给予她光明的世界。
“别怕,”萧执圭感受到了那微弱的生命悸动,心头一颤。
他低下头,下颌几乎触碰到女孩冰冷的额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清晰地送入她混沌的意识边缘,“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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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慈恩寺后山。
萧承锐双眼红肿如烂桃,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灰败憔悴,嘴唇干裂出血。
他不顾老尼和侍卫的劝阻,像个不知疲倦的游魂,固执地在阿沅坠崖的那片区域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呼喊。
这三日,他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水米不进,形容枯槁,只是发了疯般地跪求母后,哭喊、嘶吼,甚至不惜以绝食相胁,逼得皇后谢明懿心如刀绞,无奈之下增派了人手,搜遍了附近的山涧沟壑。
然而,找到的,只有一只沾满污泥、被溪水泡得发胀的小小布鞋——那是阿沅脚上穿的。
“七殿下,”慈恩寺的老住持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个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孩子,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悲悯,递过一方素净的帕子,声音苍老而沉重,
“老尼早说过,那孩子……命里带煞,有此一劫……强求不得啊。”
“她不会死的!”
萧承锐猛地抬起头,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偏执,
“阿沅答应过我的!她答应过要给我当军师!她说过要亲眼看着我当大将军!踏破贺兰山缺!”
他死死攥着胸口那片已经沾满他汗水和泪水的藕荷色碎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那是连接阿沅魂魄的唯一丝线,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一旦松开,他就会彻底坠入深渊。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疾步如飞地奔上山坡,脸上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声音因急促而变调:
“殿下!宫里……宫里传来消息!大殿下三日前在猎苑北崖,救起一个坠崖昏迷的小女孩!人……人已经醒了!只是……”
侍卫顿了顿,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只是太医说……她……她失了记忆,前尘尽忘……”
“失……记忆?”萧承锐如遭九天惊雷劈中头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起来,冲撞着他的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
是她吗?
真的是阿沅吗?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束强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绝望的黑暗!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震惊席卷了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失忆”二字意味着什么。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随即像一头被点燃了尾巴的小豹子,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拔腿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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