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云端,每一步都奔向一个失而复得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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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六年,春末。凤仪宫偏殿。
浓郁的药香在精雕细琢的梁柱与华美的宫纱帷幔间无声流淌,与窗外几株盛放的玉兰散发的清甜气息交织缠绕。
然而,这馥郁的混合香气,却丝毫无法驱散阿沅心头的茫然与空洞。
她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湿了羽翼、惊破了胆的雏鸟,瑟缩在云锦堆叠而成的、过分柔软华丽的巨大巢穴里。
触目所及,皆是流光溢彩的陌生。
鎏金的熏炉,织锦的屏风,光滑得能照见人影的金砖……
这一切的精致华美,非但不能带来安慰,反而像无形的牢笼,让她无所适从,本能地想要蜷缩得更小。
记忆,是一片被浓稠得化不开的灰雾彻底吞噬的荒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躺在这里。
名字?过往?亲人?……
一切都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醒了?”一个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如同清冽的泉水滴落在光滑的玉石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她因惊觉而瞬间绷紧的神经。
她有些吃力地转动脖颈,循声望去,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
一个穿着月白色云锦常服的少年坐在床边的绣墩上。
他眉目清朗如画,气质沉静温润,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暖玉,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光华。
只是……那双本应完美无瑕的手,此刻却被厚厚的素白纱布层层包裹,纱布边缘,透出点点干涸凝固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是他……那个在冰冷彻骨、令人绝望的岩缝深渊里,用这双伤痕累累的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人间的人。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清晰地烙印在她一片混沌的意识里。
他叫萧执圭。这个名字,是她在混沌初开、意识模糊时,唯一记住的音节。
“别怕,这里是皇宫。”萧执圭微微倾身,动作极轻地替她掖了掖滑落的锦被被角,声音放得更柔缓,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惊的蝴蝶,“我是萧执圭。”
皇宫?萧执圭?
这两个词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上的符咒,陌生而遥远,激不起脑海中的半点涟漪。
巨大的茫然再次袭来。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小小的身体几乎要陷进柔软的锦被里,长长的眼睫不安地剧烈颤动着,如同暴风雨中无处栖身的蝶翼。
“你……是谁?”她终于怯生生地、艰难地问出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属于孩童的稚嫩腔调。
这是她对“自我”存在的第一次探询。
萧执圭的目光与一直安静坐在不远处、身着华美宫装、仪态雍容的妇人——皇后谢明懿——无声地交汇了一瞬。
妇人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与深切的怜惜。太医的诊断言犹在耳:头部遭受重创,颅内淤血压迫,前尘旧事,尽皆忘却。
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纸般的孤女。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萧执圭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新柳,没有半分不耐或惊异,反而在那温润的眸底漾开更深、更暖的包容。
这包容,像温暖的泉水,悄然无声地包裹着她冰冷的不安。
见她茫然又无助地摇头,他唇边甚至浮现一丝安抚的笑意。
他侧了侧身,将身后那位华服妇人的身影完全引入她惶惑的视野。
“无妨。这位是皇后娘娘,我的母后。”他的声音是稳定的锚,“我们都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皇后谢明懿缓缓起身,雍容华贵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极轻微的脆响。
她在床边坐下,收敛了所有母仪天下的威仪,目光慈和地落在沈栖凰苍白脆弱的小脸上,那目光专注得近乎移情,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影子的专注:
“可怜见的孩子,摔得这般重……真是遭了大罪了。”
她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玉戒的手,指尖带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气息,极其轻柔地拂过沈栖凰汗湿的额发,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
“可愿……做本宫的义女?” 声音温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义女?
沈栖凰混沌的思绪无法理解这个词背后所承载的滔天荣宠与无形枷锁。
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位高贵妇人和那温润少年周身散发出的、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善意与关切。
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足以融化初生雏鸟所有戒备的暖流。
她下意识地、茫然地看向萧执圭那双被纱布包裹、渗出点点暗红的手——那是为她而伤的证明;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洁净柔软、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绷带——这是被悉心照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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