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牌样式古朴狰狞,非金非玉,表面布满粗粝的蚀痕,中央刻着一个扭曲而模糊的兽首图腾——这图腾,她至死也不会认错!
数月前,“风荷司”——她暗中培植、用以探查萧执圭死因的秘密力量——安插在北境军中的一名女医官,历经九死一生,才以断指传回一条语焉不详、却足以惊天的绝密消息:
当年太子(萧执圭)中伏身殒的绝命谷深处,清理战场时,曾发现过少量不属于任何已知敌军部族的、形制奇特的武器碎片,以及……几块残破不堪、却依稀可辨刻有类似狰狞兽首图腾的铁牌残片!
这条消息指向不明,线索飘忽如烟,却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尖刺,深深扎进了沈栖凰的心脏。
她动用“风荷司”所有潜伏的力量,耗费无数心血与金钱,沿着这条若有似无的线索穷追不舍,却始终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而此刻,这块完整、冰冷、边缘沾着疑似干涸凝固的暗红血迹、刻着同源兽首图腾的铁牌,就如此赤裸裸地、带着嘲弄的意味,静静躺在萧承锐的御案暗匣里!
与那卷记录着虚假兄弟情深、用以缅怀或自我粉饰的旧画,放置在一起!
这绝非巧合!
“轰隆——!!!”
仿佛九天惊雷挟裹着万钧之力,直接在沈栖凰的颅腔深处炸开!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一片刺目的惨白与眩晕!
所有的疑点,所有的不合常理,所有午夜梦回时萧执圭浴血回望那悲怆而不甘的眼神……
以及,少年萧执圭那句带着试探与决心的“若我为储君,你可愿……”的低语,和他眼中那份被她一句“让也是一种取”无意点破后、最终导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属于储君之争的残酷决心……
在这一刻,被这块冰冷刺骨、沾满不祥的铁牌,和这卷泛黄虚伪的旧画,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一起,串联成一条清晰无比、指向唯一答案的血色锁链!
真相!
一个清晰得令人灵魂冻结、毛骨悚然的真相,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眼前轰然洞开!
萧执圭,那个如父如兄、给予她第二次生命、温润如玉的男子,不是死于凶悍的敌军,不是死于命运无情的意外!
他是被自己的亲弟弟,眼前这个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诉说着蚀骨深情的男人——萧承锐,亲手设计,一步步推入死亡的深渊!
那封所谓的、情真意切的“遗诏”,那感人肺腑劝她改嫁弟弟的“嘱托”,全是精心编织、用以粉饰滔天罪恶与掩盖不可告人目的的弥天谎言!
是她沈栖凰,无知无觉地,踏着萧执圭尚未冷却的尸骨,登上了这染血的后位!
萧承锐用他嫡亲兄长的性命和鲜血,铺就了他通往至尊之位的血腥阶梯,同时也铺就了囚禁她一生的、华丽冰冷的黄金牢笼!
剧痛!
心脏如同被一只烧红的铁手狠狠攥住、揉捏、撕扯!
又像是被千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同时贯穿、搅动!
那不是单纯的悲伤,那是信仰崩塌的毁灭,是信任被彻底碾碎成齑粉的绝望,是被最亲近之人推入深渊的彻骨冰寒!
为萧执圭!
为那个光风霁月、本该君临天下的男人!
他死得如此卑劣!
如此冤枉!
如此不值!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熔岩冲破封印,瞬间席卷了沈栖凰的四肢百骸!
那恨意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焚烧着她的理智,让她喉咙里涌上腥甜的液体,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道貌岸然、深情款款的虚伪面皮!
然而,比这焚心蚀骨的恨意更汹涌、更冰冷刺骨、更让她浑身血液都冻结的,是恐惧!
深入骨髓、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男人!
为了得到她,为了攫取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连血脉相连、对他关爱有加、毫无防备的亲兄长,都能如此隐忍、如此周密、如此狠辣地除掉!
他的心思深沉如万丈寒潭,手段狠绝似九幽恶鬼!
他如今视她如命,捧她在云端,可这份“如命”的爱恋,何尝不是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旦她失去这虚假的“价值”,
一旦她无意间触及他真正的逆鳞,
一旦……他发现她已然洞悉了这血腥的真相?
沈栖凰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开始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的残叶。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力之大,齿尖瞬间刺破肌肤,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这尖锐的痛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保持最后一丝清明的绳索。
她强迫自己,用尽灵魂里最后的力量,将目光从那块象征着死亡与背叛的铁牌上移开。
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活气。
她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那卷泛黄的旧画按原样推回紫檀木匣中,小心翼翼地,盖住了底下那足以颠覆一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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