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撒手!你这汉子好大的手劲!” 老者痛呼一声,却并未退缩,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死死按住岳镇海抓来的手臂,浑浊的老眼瞪着他,吼道,“想活命就别动!老子在救你!忍着点!”
岳镇海眼中的凶光在剧痛和老者浑浊却坚定的目光下闪烁了几下,最终缓缓敛去。他认清了处境,松开了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河水血水滚滚而下。他能感觉到那沾满烈酒的粗布在自己伤口上粗暴地擦拭、挤压,每一次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同时,一种微弱的、火辣辣的暖意也从伤口处蔓延开,似乎暂时压下了刺骨的冰寒和死气。
老张头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帮忙递布、按住岳镇海乱动的腿脚。粗粝老者手法极其粗暴,甚至可以说是野蛮,但效率极高。他用烈酒反复冲洗着几处最致命的伤口,特别是背上那道巨大的刀伤,然后撕下干净的布条,死死地勒紧、捆扎。没有金疮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强行止血。
“老李头……这……这人伤得太重了,咱们……” 老张头看着岳镇海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以及包扎后依旧不断渗出的鲜血,声音发颤。
“闭嘴!” 被称作老李头的老渔夫低喝一声,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底层小民特有的、近乎麻木的坚韧,“能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捞都捞上来了,总不能现在再扔回去喂鱼!把船摇到老苇荡里去!快!这地方离寒山寺还是太近,晦气!”
老张头不敢再多言,连忙跑到船尾,操起船桨,吃力地划动起来。破旧的小渔船发出吱呀呀的呻吟,缓缓调头,向着河汊深处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幽暗的芦苇荡驶去。
船头,岳镇海躺在冰冷的船板上,身体依旧因剧痛而微微痉挛,但意识却比刚才在水中时清晰了许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劣质烧刀的辛辣气,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牵动着全身的伤口。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真切地笼罩着他。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蹲在一旁,正用一块破布擦拭手上血污的老李头。这老渔夫身形佝偻,脸上刻满风霜的沟壑,一双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多少波澜,只有一种见惯了风浪和生死的漠然。
“多…多谢……” 岳镇海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风箱。
老李头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哼了一声:“谢个屁!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两说呢!省点力气吧!”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岳镇海身上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的旧伤疤,又看了看他那只指甲乌黑、指骨异常粗大的左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终究什么也没问。在这乱世的水道上讨生活,知道得太多,死得越快。
小船无声地滑入茂密的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将小船彻底遮蔽,只留下狭窄的水道。四周只剩下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以及小船破开水面的细微声响。黑暗和寂静,仿佛隔绝了外面那个血腥的世界。
岳镇海闭上眼,不再说话。他需要时间,需要这点难得的喘息之机。他必须活下去!寒山寺的血仇,那本名册背后的阴谋,还有……素儿!想到女儿,他残破的心脏猛地一缩。素儿怎么样了?她逃掉了吗?那口鼎……那口该死的蜂巢鼎!他脑中闪过那张从鼎中弹出的姑苏水道全图,那精细到令人发指的标注……还有最后时刻,素儿背上那沉重的轮廓……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这河水更冰冷,悄然爬上他的脊背。这口鼎的秘密,恐怕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而素儿带着它……是福?是祸?
就在他心念电转、忧心如焚之际,小船轻轻一震,似乎靠到了岸边松软的泥滩。老李头和老张头低语了几句,似乎在商量着把他弄上岸,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狸猫踏过枯叶的悉索声,从芦苇丛深处传来!
声音极轻,在风声和水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岳镇海久经生死锤炼的神经,却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那不是风吹芦苇的自然声响,而是……潜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对方动作极轻,显然是高手!
老李头和老张头似乎毫无所觉,还在低声商量着。
岳镇海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缩紧!他强提一口残存的气息,嘶哑着声音,如同垂死野兽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
“小心……!”
话音未落!
“唰!唰!唰!”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茂密的芦苇丛中暴射而出!动作快如闪电,落地无声!为首一人身形瘦高,手中一道惨白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直刺船头老李头的咽喉!另外两人则如同大鸟般扑向船尾的老张头!还有一人,目标明确,手中短刃带着阴冷的寒光,直扑躺在船板上动弹不得的岳镇海!意图擒拿或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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