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厂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沈浪开着车载着两人离开。
车窗降下来,沈老三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他扭头看着正在开车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沈浪,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浪子!你真是……真是神了!你刚才……您给吴厂长递的啥?他咋就……”
他实在想不通,那薄薄一张纸,怎么就能让刚才还雷霆震怒的吴厂长瞬间改口?
沈浪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什么,一点吴厂长家的小事。他侄子,在轧钢厂下边的一个五金分厂仓库当临时工,手脚有点不干净,拿了点不该拿的东西。材料正好压在我那儿。”
他顿了一下,侧过头,深潭般的眼睛扫过沈老三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提醒,“三叔,记住,这里是市里,不是沈家裕。光靠嘴皮子和你的歪脖子瓶子,门都进不来。”
沈老三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一下,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敬畏和后怕。
怀里剩下的两个墨绿色瓶子,似乎也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罐头厂那栋刷着绿漆的办公楼就在不远处。
有了食品厂的经验,沈老三的心气又提了起来,抱着最后两个样品瓶,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些。
罐头厂的采购科长老赵是个圆脸胖子,态度比食品厂的吴厂长客气得多,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哎呀,沈处长、沈支书,欢迎欢迎!坐坐坐!” 赵科长热情地招呼着,亲自给倒了水。
他拿起沈老三递上的样品瓶,仔细端详着,手指摩挲瓶壁的鼓包和歪斜的瓶颈,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啧……这个成色……” 赵科长咂摸着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沈处长、沈支书啊,不是我不帮忙。你们这瓶子,确实……嗯,有待提高啊。食品厂那边也看过了?” 他试探着问。
沈老三赶紧点头:“看过了看过了!吴厂长说留下做测试呢!”
“哦?吴厂长都留样了?” 赵科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笑容似乎真诚了几分,“那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嘛!嗯……这样,只要技术测试没问题,咱们可以谈谈!我们厂现在这瓶子缺口,那是火烧眉毛啊!” 他话锋一转,像是想起什么,“不过嘛……公事公办,该走的程序还得走。你们是村办集体企业吧?沈家裕大队的?”
“对对对!村办厂,县里批的试点!” 沈老三连忙应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感觉有门。
“嗯,村办企业好,灵活!” 赵科长笑眯眯地点头,话却还没完,“不过呢,我们罐头厂对供应商的资质审核比较严格,尤其是这种直接接触食品的包装材料,得走个政审流程。”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这样,沈支书,你们回去,让公社开个正式介绍信,详细说明你们厂的性质、规模、人员构成,特别是……这个人员的思想政治背景,要清楚明白。另外,再附上你们所有技术工人和主要管理人员的个人成分证明,要盖大队和公社两级公章。材料齐了,送过来,我们厂政工科审核通过,咱们再签合同。”
“政……政审?成分证明?” 沈老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被冻住了一样。
他完全懵了。办厂子,卖瓶子,怎么还要查祖宗三代?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浪。
沈浪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木条凳上,仿佛一个局外人。听到“政工科”三个字,他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皮微微抬了抬,目光扫过赵科长那张看似和气、实则滴水不漏的圆脸。
他放下缸子,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语气甚至比刚才更平和:“赵科长,手续我们理解,一定配合。材料我们尽快准备。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赵科长,“扩产翻番是硬任务,罐头瓶子缺口这么大,等政工科层层审批下来,时间上……会不会耽误厂里的大事?”
赵科长脸上的笑容不变,像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哎呀,沈处长,您这话说的!再大的事,也得按规矩来嘛!政审把关,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为了产品质量和人民群众的食品安全负责嘛!理解,理解万岁!”
他打着哈哈,把“原则”和“负责”两个词咬得很重,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和推脱。意思很明白:规矩摆在这儿,等不等得起,那是你们的事。
沈老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这套!食品厂是技术卡,罐头厂是政审卡!这比技术不行更让他绝望。
村里那些技术工,哪个不是祖辈种地的泥腿子?成分证明?公社盖章?这层层关卡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求助般地看向沈浪,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无措。
沈浪缓缓站起身。他个子高,站起来便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对赵科长点了点头:“行,规矩我们懂。材料我们尽快送来。” 说完,他不再看赵科长,转身对失魂落魄的沈老三和沈老根丢下一句:“走。”
走出罐头厂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老三抱着空空的布包,感觉像抱着两块冰,嘴唇翕动着,声音带着哭腔:“浪子……这、这政审……可咋整啊?等他们审完,猴年马月去了!咱那厂子……”
沈浪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他背对着沈老三和沈老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钻进他们耳朵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急什么。他赵科长讲原则,讲政审。挺好。”
他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坐进驾驶座的位置,目光投向罐头厂办公楼二楼某个挂着“政工科”牌子的窗户,深潭般的眼底,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一闪而逝。
吉普车再次启动,快速地驶离了罐头厂。
沈浪目视前方开着车。沈老三和沈老根坐在后面,大气不敢出,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冷冽的气息,从前面那个沉默的背影上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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