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彻底的沉沦,是从上次被常利毛叫住留吃晚饭彻底开始。
那天,他干完了活去店里还扁担。常利毛把他叫住,把他领到一家小饭馆。那天的常利毛很反常,明明感觉有事,但东拉西扯的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只是不停的灌啤酒,让惦记着末班车回校的李耀辉很是着急。
最后,李耀辉说怕耽误公交车,提出要走,利毛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的话说的仗义又直白,等他说完,对面大学生的脸早已变得通红滚烫。
那天,他坐在末班大巴车上,车厢里寥寥几个乘客,司机看人不多,干脆把那几颗昏暗的车灯也关了,在黑暗的晃动中,坐在最后一排的男青年,捏着兜里今天扛大包挣到的40元钱,流下了眼泪。
他的情绪是复杂的,出门在外寒窗苦读的自己年少的身影,班级后门那群调皮差生的嬉笑,高考后的自己心里的稳妥和那些失利后没有出路的同学的茫然,然而短短一、两年后境遇就翻转了。。。。。。自己变成了要一个初中毕业的同学的资助对象。
他对常利毛是感激的,虽然他内心并没觉得两个人就算什么“真正的朋友”,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有印象的过去,共同的语言、目标。对于他来说,常利毛更像是武侠小说里沿路出现的一个少侠,一个路过的荒村里慷慨留他过夜、给了他吃喝的人,他跟白老师、云老师、宋明宇、刘红梅一样,都是那个莫名就拉了他一把的人,山盟海誓虽说不出口,但后会有期,涌泉相报是一定会的。他的冲击在于两个人相似的出身,同样的年龄,因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在生活境遇上快速拉开的差距。这种痛苦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无从化解。
但是那天分手后,他就没再去过小太阳了。他无法忽视自己那份可怜的自尊心。
但他也没有像常利毛希望的那样,就在这个象牙塔里背书解题。(你凭什么让我活在你的希翼里?)他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他怀疑这个学校的一切都是个骗局,只是为了让他变得窘迫再窘迫,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传说中的友谊、恋情、开阔、眼界、提升、成长。。。。。。。什么都没有!连一个能把自己看在眼里的云老师、白老师都没有!!他只感受到痛苦,他像一个被抽掉背筋的人,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待着------在他独自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前。他的饭又变成一天一顿,在饭盘里的米剩最后一勺的时候,偶尔,他会想起他的母亲,然后产生一股委屈至极的怨气--------娘?你怎么不管我?不问问我?怎么不问问,我说靠自己不靠家里了,能不能行?
在鼻子酸的那一瞬间,把最后一口米快速的咽掉,站起来离开。
这就是他最近的生活。
摆好盘的哈尔滨红肠和黄瓜拌皮蛋浇好蒜汁端上了桌。
“面也差不多了。阿姨动作快,一会儿就包好了。”刘红梅忙活个不停。
她说了点医科大学早些年间的轶事,在她的那个年代,这个学校还是一个大专,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才成为了现在的模样。李耀辉这才知道,他和刘阿姨竟然无意间成为了校友,他努力感受着她回忆里的那个年代,尽可能的套在现在的大学里的每个角落,虽然她所说的那种艰苦奋斗的风气、努力学习的纯朴氛围他没怎么感受到,但前后辈的这层关系还是让他给这个正在给予自己很大痛苦的地方镀上了一层金辉,加上了美好的滤镜。他甚至为自己骄傲了起来,也宽释了常利毛的话。
热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了上来。奇怪的是,在刘阿姨这儿,饺子装在盘子里,汤盛在碗里,而蘸汁又是蘸汁。
他愣了一下,在自己家,饺子和汤不分家,要料的话,把醋也直接倒进去。一个碗。
而这儿,一个人吃饺子就占了三个碗。
他有点不习惯,在刘阿姨的盛情催促下,他夹起饺子-------单独装在盘子里的饺子热气散的更快,一个是一个,不会流汤,一进口,是干净的、紧实的、精致的味道。很好吃,跟家的不太一样,比家里包的小,一口一个,家里的,从汤里捞上来,又大又扁,咬一口,总要掉下去一半,有时饺子汤会溅到脸上,把自己烫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充分比较一顿饺子带给自己的感觉。但他忍不住。
看他吃的很香,刘红梅很高兴,在这个家里,她几乎习惯了独自吃饭,有点冷清,但她早已说服自己素素静静的也挺好。只是偶尔在一些特定的节日,比如儿子的生日,自己的生日,比如冬至,端午,她也会遗憾没能给孩子做一顿丰盛的饭菜,亲手包上粽子、饺子、熬上腊八粥看着明宇吃。
现在看着对面的青年,和明宇一模一样的年纪,吃着饺子,想着远在国外的儿子,她的母爱不由自主的弥漫在全身。
“多吃点儿,锅里还有。你吃点肠,大小伙子的,怎么那么瘦啊!你有多少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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