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意的背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顾氏楼梯后转了出来。

她的脸色阴沉，廊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却盖不住她刻意压低的嗓音：

"青青，娘喊你过去。"

傅青青正用帕子按着红肿的脸颊，闻言猛地抬头，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大表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却不住往四周瞟。二楼栏杆处，几个看热闹的犯人还没散去；楼下大堂里，小二正仰着脖子张望。

顾氏冷笑一声，"你别跟我说，是娘找你。"她特意在"娘"字上咬了重音，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竖起的耳朵，"现在，立刻。"

傅青青的指甲陷进了掌心。"我这就去。"她福了福身，转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石子，那颗石子便骨碌碌滚下了楼梯，像极了此刻她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

老王妃的厢房在客栈最僻静的角落。傅青青在门前站定，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抿了抿唇，正要敲门，忽听得里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茶盏重重砸在桌上。

"进来！"

老王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傅青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姑妈..."她推门而入，甜腻的嗓音在看到屋内情形时戛然而止。老王妃端坐在椅子上，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在墙上投下威严的阴影。

"跪下！"老王妃说了一遍，枯瘦的手指敲在桌上。

傅青青双膝一软，"咚"地跪在了地上。膝盖传来的钝痛让她想起十岁那年，她因为偷用表姐的胭脂，也是这样跪在祠堂里。不同的是，那次姑妈还会心疼地给她垫上软枕...

"啪！"

一记耳光甩得她耳中嗡鸣。

傅青青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老王妃盛怒的眼睛——那双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往日的慈爱。

"姑妈！"她捂着脸，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这倒不全是装的，嘴角渗出的血腥味让她真切地感到恐慌。

"青青，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老王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傅青青的哭声顿了一瞬。

抬头时，她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姑妈，我做错什么了就让你失望？就因为刚才的事情吗？"她膝行两步，拽住老王妃的裙角，"我是为二表哥鸣不平啊！叶如意她..."

"住口！"

老王妃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半盏冷茶泼在傅青青裙摆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你在外人面前诋毁你二表嫂，可有想过二郎的颜面？"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事到如今还满口狡辩，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傅青青松开拽着裙角的手。茶水渗进布料，贴在小腿上，冰凉黏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慢慢直起腰，忽然惨然一笑："姑妈若是这样看青青，青青百口莫辩。"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嘴角却绷得死紧。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你就在这跪着反省。好好想想，如意已经嫁进傅家，她以后只能是你表嫂。"

"至于二郎收不收你，"老王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等他醒了再说。但在这之前...若再让我知道你为难如意，我也不会再保你了！"

傅青青仰着头，泪水顺着太阳穴滑入鬓发。她看见姑妈眼里的怒火，也看见那怒火之下深藏的疲惫。

"青青明白了。"她轻声说，眼泪砸在老王妃手背上，滚烫。

老王妃松开手，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傅青青保持着跪姿，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轴"吱呀"转动，最后是铜锁"咔哒"落下的声响。

她慢慢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一滴泪落在青砖上，很快洇开不见。傅青青盯着那点水痕，忽然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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