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海风带着咸腥气吹动了祝棉的卷发。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哭笑不得。
陆援朝整个人滚在热烘烘的沙子里,死死护住一个纸包,像只护食的小兽。“别蹭!沾水就没了!”
那里面是他用来“腌制”的海胆残余物,腥气冲鼻,他却当成了宝贝疙瘩。
“陆援朝同志,”祝棉拎着空保温桶,故意板起脸,“再抱着你那‘秘密武器’不放,今晚就别想进屋睡了!人都要被腌入味了!”
援朝的小圆脸瞬间垮掉,依依不舍地把纸包埋进沙坑最深处,动作慢得像在告别最亲爱的伙伴。
陆凛冬弯腰,一把抄起缩在沙堡上描贝壳的和平。小女孩昨夜目睹了“臭蛋坏蛋”被活捉的场面,此刻难得没躲闪,小手紧紧抓住了父亲结实的肩头。
建国沉默地站起身,拍掉腿上粗粝的沙子。少年眼神掠过埋藏点,又锐利地扫向远处平静的海滩。昨夜的胜利,并未熨平他眼中过早生长的棱角和警惕。
军区大院的小厨房里,豆香混合着八角、桂皮的复杂香气,踏实的暖意驱散了昨夜残留的紧绷。
“妈……”和平细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贴着墙根,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仿佛昨夜短暂的勇气已经用尽,又缩回了那层无形的壳里。
祝棉心头一软,没有刻意靠近,只把一把小木勺放在小板凳上。“和平小同志起这么早?来,帮妈妈看着这锅豆花,要是上面的花儿开得特别大、特别厚,就叫我,好不好?”
和平犹豫着,慢腾腾挪进来,目光从翻滚的豆浆,移到旁边大笸箩里一排排深褐油亮、方方正正的豆腐胚上。
院子里,陆凛冬利落地点燃小煤炉,援朝打着哈欠抱怨裤腰又松了……寻常一天的序曲,如此珍贵。
“小祝!小祝!紧急任务!”
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和食堂老魏主任标志性的大嗓门,穿透了这片刻的宁静。他车没停稳,一只脚蹬在墙上,气喘吁吁:“集训处!阅兵后勤……出乱子了!处长请你马上过去!”
空气,瞬间绷紧。
阅兵集训处后勤食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几十上百号棒小伙子马上要集训,食堂大灶台却冷锅冷灶。几个炊事班长着脸,食堂主任焦躁地搓着手指。
“就离谱!”一个粗壮的炊事班长压低声音,“昨天刚清点入库的菜,后半夜还没动静,早上一看,没了几大筐!最要命的是给演习后劳军小灶的鲜牛肉、蹄筋!”
“不是第一次了!”另一个瘦高个补充,眼神像刀子,“前两天就少过几袋面!内保科没查出名堂,可这……”
后勤处长看到祝棉,像看到救星:“小祝同志!你心思活络。阅兵合练眼看最后两天,绝不能出岔子!丢东西事小,动摇军心事大!你帮我们琢磨琢磨,这贼骨头怎么摸进我们这铁桶似的仓库的?”
所有目光聚焦在祝棉身上。
她沉默地绕仓库走了一圈。水泥地面结实,门窗紧闭,货架高大。墙角特意撒的薄灰上,只有食堂人员解放鞋的凌乱鞋印。
毫无破绽。
陆凛冬不知何时到了,没带肩章,只沉默地站在角落。但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空间,指尖偶尔划过厚重门框,左耳微侧,朝向她的方向。
“老魏叔,”祝棉开口,声音清晰,“丢的东西,都挺沉吧?特别是牛肉、蹄筋,湿漉漉的。”
“那是!所以肯定是外人,力气不小。”
“那……小偷怎么知道,库房里具体什么时间存放着这些好东西?”她慢悠悠地问,走向库房里间那个嗡嗡作响、军绿色的旧式冷藏库。
炊事班长们愣住了。
陆凛冬目光锐利一闪,立刻锁定了冷藏库周围。他无声地做了个手势,值勤内卫立刻封锁区域。
食堂主任冷汗直冒:“每次贵重货入库都很临时……他娘的,有内鬼!”
祝棉的手掌轻轻按在冷藏库冰冷的外壁上,感受着内部压缩机持续的微颤。一个计划,在香料的记忆与物理的冰冷间飞快成形。
“咱们得请这位‘耗子精’,自己走出来。”她转向处长,嘴角抿起果断的弧度,“给我半天时间,十斤最好的豆胚,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铁皮铁块。”
军区大院的小厨房,成了临时军工坊。
一板板雪白豆腐胚在特制木架上风干。大锅里,棕红色的卤汁如同凝固的蜂蜜般翻滚,八角、桂皮的香气踏实地充满空间。
“妈!啥时候能吃?”援朝围着灶台打转,口水快要滴下来。
建国皱着眉站在门口,手下意识握着昨晚削贝壳片的小刀,警惕地瞄着外面。
和平蜷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蜡笔在纸上涂抹——画的是巨大的、嗡嗡响的铁箱子,旁边有小小的、闪着光的圆点。
陆凛冬沉默站在老槐树下,视线余光如雷达,扫视着通往小院的每条通道。
“快了,小馋猫。”祝棉全神贯注,汗水浸湿鬓角。她用油纸包起几块边角料递给援朝,“喏,过过瘾。但今天这个不一样,里面‘藏了宝’,你们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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