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折叠整齐、边缘泛着邮戳油光的邮局汇款存根。
一本封面被钢印反复碾压、纸页卷边却异常整洁的账本。
一张盖着红色财政公章的回执收据。
她将这些东西,像展示战士的勋章一样,稳稳地摊开在桌子中央。
“陈会计忧心风气,却忘了规矩?说什么代为保管?”祝棉的语调第一次,像冰凌一样剔透坚硬,“那请您指教一下——”
“您‘保管’的钱,凭证在哪?”
“代管的特殊款项,为何不入大院公账?”
“经您手的‘应急池’资金,帮扶过几家困难户?”
“有没有一分钱,变成了一碗递给孤寡老兵的解暑汤?”
她的目光陡然锐利,声音不高,却在四壁间撞出金属般的回响。
“钱,在哪?账本,又在哪?”
那双熬胡辣汤救孩子的手,此刻平放在铁证旁边,构成了最坚硬的盾牌。
陈崖柏的脸,像刷了石灰的墙一样,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肉眼可见地崩裂出细碎的纹路。
死寂。
处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滑过存根上清晰的劳资科印鉴,目光碾过账本上每一笔微薄却清晰的流向——四块三毛二给子弟加餐,四块四毛七给伤残军属应急……下面还有七八个军嫂们摁下的红手印,像一份沉甸甸的生死状。
沉默,成了解剖谎言最锋利的手术刀。
“咿呀——!”
一声清脆的婴儿学语,像道阳光刺破了凝滞的幕布。
陈崖柏猛地扭头!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宽敞的缝隙。
门外,晨光中,黑压压地站着十几位军嫂!她们穿着朴素的棉衣,系着围裙,怀里抱着、背上驮着孩子。她们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却像夯土一样,沉重地砸碎了所有的虚伪和讥讽。
为首的王政委家嫂子,高高举起怀里扭动的孩子,亮出孩子身上针脚粗糙、却是用补助布头缝的棉衬,嗓门像石头砸进湖里:
“听说陈会计说棉妹子贪钱了?”
“是垫着这应急的钱,俺家娃这个冬天才没冻出病!”
其他女人也立刻开口,声音粗糙却有力:
“钱是俺们一起记账、一起摁的手印借的!照这么说,俺们都是共犯?!”
“陈会计查私人账这么清楚,咋不查查救济款为啥迟迟不到俺们困难户手里?”
“俺婆婆上回急救,是互助基金垫的钱!你问卫生所,陈会计捐过一毛钱没?”
“孩子们念书的饭盒钱,也是‘不干净’的公账买的咯?!”
字字句句,千钧之力。
瞬间砸碎了陈崖柏不堪一击的伪装。
他枯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摇晃起来,手指痉挛地抓住拐杖,指甲盖死白。他像一条被滚油泼中的毒虫,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风刮破纸袋般的嗬嗬声。
三天后。
一份加盖红钢印的决定贴在大院布告栏上。
冻结陈崖柏一切后勤审核权——停职审查。
即日起,其职责暂由“家属互助社”推举代表协理。
黄底黑字的公告在北风里哗哗作响。人群围看着,低声的议论像蜂群,迅速嗡鸣着传遍每一个角落,最终汇聚成一个名字。
当女人们剁菜馅的“噔噔”声再次规律响起,当小援朝敢把炸麻叶塞满口袋,当陆建国梗着脖子把新买的红头绳塞进妹妹手里时……
笼罩在家属院上空的无形风暴,终于渐渐消散。
炉膛边,祝棉填进最后一块柴。
幽蓝的火焰映着她平静的侧脸。
那份停职通告代表的权威冰峰,已然开始消融。
政治处内室,一个紧锁的铁灰色文件柜角落。
一叠厚重的文件下,压着一个不起眼的油布包裹。里面,几根锈迹斑斑的电线,缠绕着一个土黑色的、巴掌大的块状物——
那分明是一枚土制的、极不稳定的爆炸装置。
像一只嵌在体制深处的黑暗寄生虫,正无声地腐烂、等待着。
柜门的阴影覆盖其上,只留下一种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铁锈和化学剂的浑浊腥气。
窗外,一个裹着旧棉袄的枯瘦佝偻身影,在布告栏远端的楼道阴影里,缓缓地、慢慢地靠墙滑坐下去。
他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墙上,被拉得很长,很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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