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九，寒风依旧凛冽。唐宁将那只装着全部家当的行李箱塞进二手桑塔纳的后备箱，发动了车子。小旅店的霓虹招牌在倒车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他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一个能称之为“家”的起点。导航将他带到市中心一栋气派的写字楼前，“安家置业”四个鎏金大字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透着冷硬的质感。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暖气和一种昂贵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这个刚从寒风中进来的人打了个趔趄。大厅光可鉴人，空旷安静，与门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完全是两个世界。

然后，他看到了她。

前台后面站着的那个女人，像一簇在温室内灼灼燃烧的火焰，与窗外灰蒙蒙的冬季格格不入。一身黑色皮草，毛质油亮顺滑，却只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低胸的黑色吊带裙，精致的锁骨和一抹诱人的曲线毫不吝啬地展现着。她的脸庞白皙得惊人，像是上好的细瓷，衬得那双葡萄般圆润的眼睛愈发黑亮。金色的长发被高高束成马尾，利落，却又因那身打扮透出一种致命的慵懒和性感。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着长腿，最终没入一双及膝的黑色高跟长靴里。

唐宁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挂牌上——张鑫蕾。

几乎在他走近的同时，那双大眼睛也扫了过来。目光从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略显旧色的羽绒服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沾着泥渍的鞋尖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像冰痕般划过她漂亮的眼眸。

她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混合着傲慢与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物品。

唐宁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想……”

“有事吗？”声音清脆，却像掺了冰碴，打断了他，“没事请你离开。大过年的，我们这儿不是闲逛的地方。”她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像是真的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酸味太重。”

话像鞭子，抽在空中，带着赤裸裸的歧视。

唐宁怔了一下，随即气笑了。他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坦诚得近乎无礼：“看你长得这么性感魅力，真没想到性格这么泼辣傲慢。野玫瑰带刺，扎手，谁还敢要？”

这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张鑫蕾漂亮的脸蛋瞬间涨红，那双大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我没人要也轮不到你品头论足！你办不办业务？不办给我滚！” 她竟真的从柜台后绕出来，挥着白皙的拳头，作势要扑过来，高跟长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咄咄逼人的声响。

唐宁下意识后退两步，举起手：“行行行，小姐，别动手！我办业务，租房子！”

“小——姐？！”这两个字像油浇在了火苗上，她的怒火瞬间爆炸，声音拔高八度，“你姐！你妹！你妈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

她猛地转身回到前台，看也不看，从一叠文件中随手抽出一张纸，揉成一团，狠狠朝唐宁砸过去：“滚！自己联系去！别在这碍眼！”

纸团软绵绵地打在唐宁胸口，掉在地上。唐宁看了她一眼，那女人正胸口剧烈起伏，瞪着他的眼睛几乎要裂开。他懒得再争辩，弯腰捡起纸团，转身就走，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室内那团因他而起的暴怒空气。

大厅里，张鑫蕾气得浑身发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头一次！头一次有男人敢当面这样叫她“小姐”！ 她哪点像那种人？！她那身昂贵的皮草，她精心打扮的气质，难道像站街的吗？！

她猛地把手拍在台面上，想顺顺这口气，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面——靠近她手边的那一叠单独的、打印着邻居信息需要她帮忙代租的表格，最上面那张……不见了。

她当时随手一抽……

张鑫蕾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坏菜了！”她失声惊呼，“咋把那个表给他了？！”

那是隔壁邻居刘婶托她私下帮忙租出去的房子，根本没录入公司系统，上面直接留着刘婶的个人电话！这要是被公司知道……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外，高跟长靴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也毫不在意。

冰冷的寒风瞬间灌满她的皮草外套。她只来得及看到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尾灯一闪，混入车流，在一个红灯口停顿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右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她徒劳地喊了一声，声音被城市的喧嚣瞬间吞没。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寒冷的街边，穿着单薄性感的衣裙，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唐宁捏着那张写着地址和电话的纸条，心里还残留着被那叫张鑫蕾的前台美女奚落和追骂的愕然与哭笑不得。他摇摇头，发动了汽车。“真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不过……”他脑海里闪过她那双因愤怒而更显明亮的葡萄眼和那身与房产中介格格不入的性感装扮，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确实够辣。”

他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导航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安静整洁的小区。电话打过去，接听的是一个声音和蔼的大妈。听说唐宁是大年初九就想来看房，语气很是热情，很快就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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