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训练场上，白日里杀气冲霄的六合大枪演练，尽数落入了一个潜伏在远处土包后、奉命监视军营的日本特高课特务眼中。望远镜里，那整齐划一、凌厉致命的刺杀动作，让他脊背发凉。他看不懂那些招式的名称和奥妙，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训练有素的杀戮意志。这绝不是民间把式，而是系统化、战场化的致命武艺。
当晚，他通过隐秘电台，将所见所闻详细报告给了远在北平的土肥原贤二。
北平，日特机关的秘密据点内，土肥原贤二看着电文，起初也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一个轻蔑的弧度。他晃着电报纸，对围拢过来的手下笑道：“诸君，看到了吗？支那人，终究是支那人。那个朱琳，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调集那么多资源，我还以为她在准备什么了不得的新式武器……结果，居然是在训练冷兵器？大刀？长枪？哈哈哈！”
他笑得有些夸张，似乎是为了驱散心中因青海盐湖、贝加尔湖工程、重炮失联等一连串挫败而产生的阴霾。“二十九军用大刀，确实让我们吃过一点小亏，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皇军早已找到破解之法，给士兵配发了更坚固的护颈，改进了拼刺战术。现在，他们竟然还想靠这些过时的东西来对抗皇军的钢铁洪流？可笑，太可笑了！看来，他们那个春节，是打算用这些冷兵器在皇军面前舞狮助兴吗？”
一屋子特务也跟着哄笑起来，仿佛找到了某种心理安慰，暂时忘却了西北其他方面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模糊情报。他们选择性忽略了之前情报中零星提到的“奇异战机”、“新式连发步枪”、“轻便重机枪”等字眼，沉浸在对“落后冷兵器”的嘲讽中。
然而，就在土肥原贤二自以为洞悉了“真相”而松懈之时，韩城的朱琳，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东方，投向了那个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地方——上海。
“周宁！”朱琳在指挥部召见了这位最信赖的运输指挥官。
“到！”周宁风尘仆仆地进来，立正敬礼。
“从现在起，你有新的任务。”朱琳指向地图上的上海，“兵工厂储备的弹药，特别是为‘中华一型’和‘重一型’配套的弹药，以及部分备用枪管、炮管，需要秘密前运至上海。战争一旦爆发，上海必是激战之地，我们必须提前在那里储备一些‘家底’。还有，我们通过司徒先生等渠道，为未来可能支援上海抗战准备的一批通用武器弹药，也需要你负责转运、囤积。”
周宁神情一肃：“是！保证完成任务！路线和接应……”
“路线按‘东海方案’执行，分段运输，水陆并用，接应点我会让情报部门提前布置。上海那边，我们已经通过可靠关系，租下了几处位置隐蔽、结构坚固的仓库。”朱琳说着，从桌下提出一个小型皮箱，推到周宁面前，“这里面是活动经费。这次任务周期长，风险高，你们可能要在上海过年了。钱拿着，给兄弟们改善伙食，添置些必需品，租用仓库、打点关节也需要。别省着。”
周宁打开一看，里面是捆扎整齐的大额法币，数额不小。他连忙道：“夫人，这……这太多了！兄弟们有军饷……”
朱琳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出门在外，多备无患。上海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有些钱必须花。记住，安全第一，隐蔽第一。宁可慢，不可泄。去吧！”
“是！谢夫人！”周宁不再推辞，提起皮箱，郑重敬礼后转身离去。
很快，一支支伪装各异的运输车队，从祁连山兵工厂和韩城周边秘密仓库出发，载着封存严密的木箱，踏上了东去的漫漫征途。这些车队时而汇入商队，时而夜行晓宿，巧妙地利用着新建的公路网和尚未被日军完全控制的交通线。
韩城郊外那家不起眼的客栈里，化名潜伏的川岛芳子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她长期观察，知道从韩城出发的大宗运输，多以“西北特色纺织品”、“手工艺品”为幌子，销往海外换取外汇和机器。但这次，车队规模、护卫等级、出发频率都不同以往，那些覆盖严实的卡车上，隐约透出的不是织物的柔软，而是某种坚硬的、规则的轮廓。
“有蹊跷……”川岛芳子蹙起眉头，立刻指派手下一名精干的特务，设法尾随一支车队，查明真相。
然而，她低估了周宁及其部下的专业性和警惕性。周宁的运输队是朱琳一手带出的精锐，反跟踪、反侦察是基本功。那名日特跟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在一处预设的检查点附近，被周宁手下伪装成路政稽查人员的侦察兵识破。短暂而无声的较量后，这名日特被干净利落地“处理”掉，尸体和随身物品被迅速转移、深埋，仿佛从未出现过。
川岛芳子左等右等不见手下回报，心中警铃大作。她正准备转移，韩城的情报部门和朱史敏指挥的“利刃”特种部队已经根据周宁传来的警报和前期线索，锁定了这家客栈。当特种兵破门而入时，房间里只留下一些来不及彻底销毁的零星纸张和一股淡淡的、属于特高课专用密写药水的气味。川岛芳子如同惊弓之鸟，再次凭借其狡诈和预置的逃生通道，在合围形成前的一刹那溜走了。
“又让她跑了！”负责抓捕的军官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消息传到朱琳那里，她只是淡淡地说：“狐狸总会留下尾巴。加强内部排查和沿途警戒。川岛芳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价值，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降低。眼下，确保东运计划顺利完成，才是重中之重。”
上海的方向，暗流开始涌动。一箱箱沉默的军火，正沿着隐蔽的路线，向着那座即将燃起战火的城市悄然汇聚。而遥远的西北，土肥原贤二还在为他臆想中的“冷兵器笑话”而沾沾自喜，浑然不觉，真正的钢铁洪流，已经在他眼皮底下，开始了跨越山河的隐秘输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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