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雪后初晴。
于大个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踏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来到县衙后院。男孩约莫五岁,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棉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怯生生地躲在于大个子身后。
“于叔叔来了!”李燕开门迎客,笑着蹲下身,“这孩子是……”
“叫虎子。”于大个子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虎子,叫姨。”
“姨……”虎子小声叫道,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院子。
刘军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这情景也笑了:“老于,这是你儿子?没听说你成家啊?”
“哎,说来话长。”于大个子将手里提着的竹篮递给刘军——里面是二十个鸡蛋、两包红糖,还有一小袋核桃,“先进屋,外面冷。”
屋里暖意融融。朱琳正坐在炕上织毛衣,见于大个子进来,忙要起身,被于大个子连忙按住:“别动别动,你就坐着。”
虎子被李燕抱到炕上,挨着朱琳坐下。孩子起初有些拘谨,但朱琳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又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两块枣泥糕递给他,虎子渐渐放松下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于叔叔,这孩子是……”朱琳问出了和刘军同样的问题。
于大个子在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去年鬼子渗透那次,不是在上游王家村杀了人吗?虎子一家……就剩他一个了。村里人本来轮流照顾,但大家日子都紧巴。我光棍一个,看着这孩子可怜,就……”
他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了。
朱琳伸手握住虎子的小手,轻声道:“虎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于爷爷是好人,你要听话。”
虎子用力点头:“爷爷对我好,给我做新棉袄。”说着还拽了拽身上那件明显是手工缝制的棉袄——针脚粗大,但缝得很结实。
“老于,你这手还会做衣服?”刘军打趣道。
“瞎缝呗。”于大个子有些不好意思,“总比穿着破的好。”
李燕给于大个子倒了杯热茶,又给虎子倒了碗蜂蜜水。屋里气氛温馨,炭火盆噼啪作响。
“朱琳啊,”于大个子喝了口茶,感慨道,“要是没有你当年在湖南救我们,我这把老骨头,早不知道扔哪儿了。哪还能在这儿过年,还能养个孩子。”
刘军也点头:“是啊,那时候我也一样。要不是你……”
李燕眼圈微红:“娘,那几个杀我亲娘的人,是你帮我报仇的。我这辈子都记得。”
“好了好了。”朱琳笑着打断,“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咱们能聚在一起,能在韩城站稳脚跟,是大家的福气。往后啊,咱们要把这里建设好,打造成真正的抗日大后方,让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对!”于大个子一拍大腿,“就冲这个,我老于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干十年!”
虎子抬起头,虽然听不懂大人们说的话,但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气氛,也跟着咧嘴笑了。
众人聊着家常,说着这一年韩城的变化。于大个子说起他带的建筑队又培训出两百多个徒弟,现在韩城的房子越盖越好;刘军说起部队训练,新兵们已经基本形成战斗力;李燕说起县衙的工作,百姓们对明年春耕充满期待……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于大个子起身告辞:“虎子,跟爷爷回家了。”
虎子乖巧地从炕上爬下来,走到于大个子身边,又回头朝朱琳他们挥挥手:“姨再见,爷爷再见,叔叔再见。”
“等等。”朱琳叫住他们,从炕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这是前阵子织的小毛衣,给虎子穿。还有些点心,带回去。”
于大个子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朱琳,服装厂的厂房都盖好了。按照你给的设计图,完全照智利那个厂子修的。暖气、通风、照明都齐全,随时能开工。”
朱琳眼睛一亮:“太好了!于叔叔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于大个子摆摆手,“开春就能让女工们上班了。现在韩城这么多妇女,总得给她们找点活干,既能贴补家用,又能为抗战出力。”
送走于大个子和虎子,刘军也要去军营查岗——春节期间,部队的戒备反而要加强。
屋里只剩下朱琳和李燕。
“娘,您歇着吧,我去收拾。”李燕说。
“燕子,等等。”朱琳叫住她,“明天一早,你带几个人,去一趟城西的仓库。”
李燕一愣:“哪个仓库?”
“就是原来堆放德国设备零件的那个老仓库。”朱琳平静地说,“里面有些东西,该拿出来了。”
李燕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在智利那十年,她早已习惯了朱琳的种种“安排”——那些仿佛凭空出现的技术资料、那些“恰好”能解决难题的设备零件、那些“偶然”获得的珍贵物资。
她知道娘有办法,这就够了。
当天深夜,刘军去军营后,朱琳披衣起身。她动作缓慢却坚定地走到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储物室——这里存放着一些杂物,平时很少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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