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外的洛水河滩,从一片沉寂的荒芜骤然变成了喧嚣沸腾的工地。朱琳带来的钢铁巨兽们卸下了沉重的负担——稀有金属锭被严密看管在临时搭建的加固棚区内,拆卸的设备部件覆盖着厚厚的油布,等待组装。
时间不等人,朱琳迅速分派任务。核心技术人员和骨干们开始整理设备、规划未来的厂区布局。而首要之急,是解决上万人的住宿问题。帐篷只能应急,必须在寒冬来临前,建起能够遮风挡雨的稳固住所。
“刘军,”朱琳叫来这位最信任的军事和行动负责人,“你带一百人,驾驶‘卫士’车,带上足够的燃料和补给,立刻返回,去接应周嫂、秦氏她们。路上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是!”刘军领命,没有丝毫拖沓。很快,二十多辆“卫士”越野车轰鸣着驶离河滩,沿着来路向东疾驰而去。这些车辆顶棚经过简单加固,必要时可以载人,内部空间也足够搭载重要人员和少量物资。
与此同时,卸完设备的“百吨王”和部分“沙漠野牛”卡车也重新加满油,由熟悉路况的司机驾驶,分批出发,承担起后续大规模人员转运的重任。车队往来穿梭,如同一条涌动的动脉,将散布在后方的人员不断向韩城输送。
朱琳亲自坐镇韩城。她带着李燕和两名助手,再次拜访了韩城的地方长官。这次会面更加具体。朱琳指着洛水河畔那片广阔但贫瘠的滩涂地,提出了明确的用地请求,用于建设居住区、工厂和配套设施。她给出的理由充分——安置归国华侨及工人,兴办实业,带动地方。当然,随同理由一起递上的,还有一笔足以让任何地方官员动心的“赞助款”和未来税收的承诺。
面对朱琳清晰的目标、充足的资金(硬通货)和隐隐带来的巨大就业机会,地方官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办理了相关地契文书(尽管在那个年代,这种文书的效力有限,但至少是官方认可),将那片河滩地正式“划拨”给了朱琳。双方皆大欢喜。
有了地,朱琳立刻行动。她通过地方官和乡绅,以优厚的工钱和管饭的条件,大规模招募韩城及周边的贫苦农民和手工业者。消息一出,应者云集。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常常食不果腹的百姓来说,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活计。
第一件事,不是盖房子,而是建砖窑。于大个子这个“建设总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带着一批从智利就跟来的建筑老手和招募的本地窑工,在河滩上选址,带着大家挖土、和泥、制坯、建窑。很快,一座座简易但实用的土砖窑冒起了滚滚浓烟。红褐色的砖块一批批烧制出来,整齐码放,成了工地上最坚实的希望象征。
就在韩城这边夯土建窑、热火朝天的时候,刘军的接应车队在黄河渡口附近,与后续大队人马成功汇合。秦川率领的护卫队压着阵脚,保护着绵延数里、扶老携幼、携带简单行李的归国队伍。看到刘军带来的“卫士”车队,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老弱妇孺和携带重要物品的技术人员优先登上车辆,青壮年则继续步行,由车队来回接送或护卫同行。虽然民国道路坑洼泥泞,行进缓慢,但归家的方向明确,希望在前,大家的士气高昂。
周嫂和秦氏虽然旅途劳顿,但一到韩城,看到眼前这大规模的建设场面和井然有序的规划,疲惫顿时消了一半。她们顾不得休息,立刻投入工作,与先期到达的助手们一起,组织人员搭建更多的帐篷,划分临时居住区,安排伙食供应,管理物资分发,确保源源不断抵达的人们能有最基本的安顿。
于大个子则带着他的建筑队和越来越多的本地民工,在规划好的居住区地面上,拉起了线,挖下了第一道地基沟。烧制出的第一批青红砖被小心翼翼地运到工地,拌着石灰和黄土的砂浆散发出特有的气味。在于大个子的指挥下,第一排规整、坚固的砖石地基开始呈现在黄土地上。
当刘军、秦川等人护卫着最后一批、总计超过十万的归国人员浩浩荡荡抵达韩城时,洛水河滩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昔日荒滩上,白色、灰色的帐篷星罗棋布,宛如一片巨大的蘑菇林。更远处,砖窑的黑烟袅袅,新建房屋的地基和矮墙不断延伸,敲打声、号子声、车轮声、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建设的热潮。
十万多人,这是韩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人口涌入。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管理压力和物资消耗,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活力与希望。朱琳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望着眼前这片由她一手缔造、正在迅速成型的“新家园”,心中感慨万千。从智利的沙漠到陕北的黄土高原,跨越的不仅仅是地理距离,更是从积累到释放、从蓝图到实地的关键一跃。
房子,一砖一瓦地建起来;家园,一步一步地筑起来;而未来,也在这片古老而充满生机的黄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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