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两人去了所谓的神社。
白厄的脚步停在入口。
视线向上,扫过那座朱红色的鸟居。
油漆在海风与日光的双重侵蚀下,大片大片地斑驳脱落,露出木料本身灰败的底色。
阳光切过鸟居顶端的横梁,在地面投下两道平直且规整的阴影,将世俗与神域分割开来。
鹤奶奶在鸟居前站定。
她那佝偻的身躯,以一种极其缓慢而郑重的姿态向下弯折。
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膝盖。
这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深躬。
三秒。
纹丝不动。
而后,她才用更慢的速度,一点点直起身体。
柚梨奈站在她身旁,模仿着这个动作。
她的腰板挺得笔直,双手紧贴着连衣裙的大腿两侧,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得微不可闻。
白厄站在她们身后两步远。
他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湛蓝的眼眸平静地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这座神社的建筑主体并不宏伟。
青灰色的瓦片层层叠叠,屋檐下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摇晃,发出清脆而零落的叮当声。
院子里没有水泥路,铺满了细碎的石子。
每一颗的棱角都被岁月打磨得圆润,踩在上面,会发出一种细碎的、令人心安的沙沙声。
柚梨奈完成了鞠躬,转过头,视线落在白厄身上。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白厄哥哥,你不鞠躬吗?”
声音压得很低。
“我只是来看看。”
白厄摇头。
柚梨奈眼里的光闪动了一下,没再多问,牵起鹤奶奶的手,率先穿过了鸟居的阴影。
白厄跟在后面。
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鸟居右侧十米,是手水舍。
石头砌成的水池上方,搭着一个简易的木棚。
棚檐垂下几根粗麻绳,上面绑着Z字形折叠的白色纸垂,随风摆动。
池水满溢,清澈见底,几枚硬币安静地躺在池底,反射着细碎的光。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笨拙地弯着腰。
他用木勺舀水,大概是第一次做,动作僵硬,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打湿了他的裤脚和昂贵的皮鞋。
鹤奶奶没有在意他。
她走到水池边,拿起一柄长柄木勺,舀起一捧清水。
水流先是冲刷过她的左手。
她换手,水流再冲刷右手。
接着,她倒了些水在左手掌心,送至唇边漱口,然后侧身将水吐进一旁的排水沟。
最后,她将木勺竖起,让剩下的水顺着勺柄流下,清洗握过的地方。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多余。
那是一种融入骨血的庄重与虔诚。
柚梨奈也跟着做了一遍,动作标准,一丝不苟。
白厄站在水池旁,目光落在池底那几枚硬币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隔着裤袋,触碰到那张银行卡的坚硬轮廓。
三千两百万日元。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脑海。
如果把这张卡丢进去,会怎么样?
这里的神明,会觉得更有诚意吗?
还是会因为处理不了这张塑料卡片而感到困扰?
“白厄哥哥,发什么呆呢?”
柚梨奈放下木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小声催促。
“接下来我们要去拜大黑天了。”
白厄收回了那些荒诞的思绪。
“嗯,我跟着你们。”
他点头。
三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参道继续向里走。
神社的主殿就在院落的最深处。
一座纯粹的木质结构建筑,没有用一颗钉子。
屋檐下,一条比白厄手臂还粗的麻绳垂下,末端吊着一个巨大的铜铃,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铜绿。
主殿门前,已经排起了一条不短的队伍。
队伍从殿前的功德箱一直延伸到院子中央,粗略一数,大概有三十多人。
穿着校服的学生。
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怀里抱着婴儿、面带疲惫的年轻母亲。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近乎于模板化的虔诚。
柚梨奈和鹤奶奶自然地排进了队尾。
白厄没有加入。
他选了队伍旁一棵松树的树荫下站着,像个局外人。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
每一个人走到主殿前,都会重复一套固定的流程。
伸手,抓住那条粗大的麻绳,用力摇响铜铃。
从口袋里掏出硬币,投入功德箱。
然后退后一步,鞠躬,拍手,再鞠躬。
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排练,已经刻进了身体的本能。
叮——!
叮——!
叮——!
铜铃声此起彼伏,在安静的院子里反复回荡,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白厄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主殿之内。
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尊通体漆黑的神像。
神像约莫两米高,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之上。
头戴宝冠,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但能看出一丝慈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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