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只短暂地压制了雷熊的狂暴,却浇不灭他眼底的凶戾和顽固。任凭金葵如何追问,如何以那双洞穿人心的冰寒眼眸施加无形的重压,雷熊只是死死地闭上眼,牙关紧咬,喉间滚动着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汗水混着血污和尘土,在他虬结的肌肉上蜿蜒流淌,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牵动着肋下被金葵点中的剧痛穴位,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但他就是不开口,仿佛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成了沉默的顽石,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拒绝的堤坝。
“大人,这厮嘴硬得很!”
张魁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和焦躁。锐金卫们紧握武器,警惕地盯着这头沉默的困兽,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时间在火把摇曳的光芒和雷熊粗重的喘息声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
就在金葵的耐心即将被这凝滞的沉默耗尽,眼神中锐利渐趋冰冷,考虑是否要动用更激烈手段的刹那——
“呜…嗷呜——!”
一直安静伏在张魁脚边的黑狼,毫无征兆地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嚎叫!这叫声充满了异样的兴奋与锁定目标的急切,瞬间撕破了厅内的压抑。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金葵,都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黑狼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猛地从原地弹射而出!它没有冲向门口,也没有扑向中央的雷熊,而是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大厅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杂乱的干草和破旧的麻袋,正是雷熊之前酣睡的地方!
黑狼冲到草堆前,没有丝毫犹豫,两只前爪如同铁钩般疯狂地刨掘起来!干燥的草屑和尘土被它有力的爪子高高扬起,弥漫在空气中。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呜声,鼻翼急速翕动,显然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气味。
“黑狼!发现什么了?”
张魁又惊又疑,立刻跟了过去。
锐金卫们的神经瞬间绷紧,一部分人依旧刀指雷熊,另一部分则警惕地注视着黑狼的动作和那堆杂物,以防不测。
金葵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那翻飞的草屑。雷熊紧闭的双眼,在听到黑狼嚎叫和刨掘声的瞬间,猛地睁开!那铜铃般的眼睛里,之前强装的凶狠和顽固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一丝……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清晰地落入了金葵的眼中。
“找到了!”
张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响起。
只见黑狼猛地从草堆深处叼出一件东西,用力一甩头,将其抛到了张魁脚前的地面上。
尘土散开,那东西显露出真容——一件质料上乘、做工考究的官袍!虽然沾染了尘土草屑,略显脏污,但那深青色的底色,以及象征着矿监身份的独特云纹滚边,在昏暗的火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正是大商矿监胡庸的官服!
“胡庸的官服?!”
孙超失声叫道,眼睛瞪得溜圆。
钱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的目光,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了雷熊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上!
铁证如山!
刚才还如同顽石般沉默的雷熊,此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巨大的身躯猛地一软,若不是被绳索和柱子支撑着,几乎要瘫倒在地。他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无意义的声响。黑狼叼出官服的那一幕,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那件深青色的袍服,此刻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巨大的头颅颓然垂下,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鬓角淌下,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再抬起头时,那双铜铃大眼中,顽固的凶光已然熄灭,只剩下被看穿后的颓败和一种认命的灰暗。
“是…”
雷熊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艰难,
“是胡庸,他,他在这里换的。”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雷熊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时候换的?”
金葵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刺雷熊混乱的意识核心。
雷熊的身体又是一颤,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躲闪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于那无形的压力:
“昨天,半夜,他慌慌张张跑进来,浑身是汗,说,说事情败露了,要立刻走!”
“他换了什么衣服?带了什么?”
金葵追问,语速加快。
“就,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灰扑扑的,像个赶路的脚夫。”
雷熊回忆着,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他,他把这官服胡乱塞给我,让我,让我烧掉或者埋了,说绝不能留!”
“然后呢?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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