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未亮透,紫禁城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熹微晨光中显露出沉沉的轮廓。林翠翠躺在硬邦邦的炕上,盯着头顶那方陌生的、绣着简单缠枝花纹的帐顶,有一瞬间的恍惚。空调、手机、咖啡馆的香气……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从她脑海中抽离,取而代之的是窗外隐约传来的、内监扫洒时那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一种混合了檀香、陈木和淡淡霉味的、属于深宫的独特气息。
她,一个靠着直播古风妆容和美妆教程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博主,如今真的置身于这九百九十九间半殿宇楼阁之中。不是游客,不是演员,而是以一名最低等“侍妆宫女”的身份,被困在了这重重宫墙之内。
“都醒醒!卯时初刻要点卯,误了时辰,仔洗你们的皮!” 门外传来管事宫女冷硬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散了清晨最后一点朦胧。
林翠翠一个激灵坐起身,同屋的几个小宫女早已手脚麻利地开始洗漱穿衣,动作间带着一种被规训过的、近乎麻木的迅捷。她不敢怠慢,赶紧套上那身灰扑扑的宫女装束,学着她们的样子,用一根素银簪子将一头青草草绾起。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却难掩憔悴的脸,眼底带着一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惊悸与审视。
点卯,分配活计。林翠翠被分派到西六宫的储秀宫外围,负责一些洒扫和传递物件的杂役。储秀宫住着几位地位不高的贵人、常在,但即便如此,对于初入宫闱的林翠翠来说,这里的雕梁画栋、玉阶回廊,也已足够彰显天家富贵,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低着头,小心地捧着一位常在吩咐要送去给富察贵人的一盆新鲜兰草,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条,蓝得令人心慌。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却透着彻骨的凉意。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皆行色匆匆,眉眼低垂,彼此之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汇都无,仿佛每个人都戴着一副无形的面具。
“快看,那就是新来的那个……” 途经一处转角,隐约有窃窃私语传来。
“听说是在御前失了仪,被发落来的?”
“嘘!小声点,据说是皇上亲口让她入宫学规矩的,指不定有什么来历……”
“能有什么来历?瞧她那股子狐媚气,走路都带着钩子似的……”
恶意的揣测如同附骨之蛆,从阴暗的角落滋生。林翠翠攥紧了手中的托盘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她知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怯懦和解释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午后,她被临时叫去帮忙整理储秀宫的小库房,那里存放着一些主子们不太常用却又弃之可惜的衣物、首饰和……化妆品。
当她打开一个描金漆盒时,一股浓烈而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里面是几盒已经有些干硬的胭脂膏子,颜色要么艳俗得扎眼,要么暗沉得老气。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捻开,触感粗糙,颗粒感明显,里面显然掺了大量的铅粉。旁边还有画眉用的黛石,质地不均,画出的线条极易晕染;以及气味刺鼻,质地粘腻的口脂。
这……这就是大清后宫妃嫔们用的东西?林翠翠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那装备精良的现代化妆台,以及直播间里琳琅满目的各色粉底、眼影、口红。对比之强烈,让她几乎要为之叹息。铅粉长期使用会损伤肌肤,导致肤色暗沉、长斑,甚至中毒。这些含有重金属的化妆品,无异于慢性的毒药,却在被宫墙内的女人们孜孜不倦地使用着,以换取短暂的、建立在健康隐患之上的“美丽”。
正当她对着这些“古董”化妆品出神时,库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贵人服制、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躲在廊柱后偷偷抹眼泪。林翠翠认得她,是住在储秀宫偏殿的苏贵人,入宫不久,性子怯懦,父亲只是个地方知州,在宫中并无倚仗。
林翠翠本不想多事,但看着那少女单薄颤抖的肩膀,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递了过去。
苏贵人被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般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写满惶恐的脸。见到是林翠翠这个生面孔,她更是紧张,连连后退。
“贵人莫怕,”林翠翠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奴婢是刚分来储秀宫的侍妆宫女林翠翠。见贵人似乎有心事,故而……”
苏贵人看清她手中的帕子,又见她眼神清澈,不似奸恶之人,这才稍稍放松,接过帕子,哽咽道:“多谢……我,我只是……明日皇上设宴,我……我仅有的几盒胭脂都……都颜色不正,管事嬷嬷说我这等容貌,用了也是徒增笑柄……”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容貌焦虑,古今皆然。尤其是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皇帝的青眼关乎着身家性命与家族荣辱。林翠翠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贵人若信得过奴婢,或许……奴婢有法子,能让贵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