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王府弦惊鸿 煤野心初动》
京城的冬日,阳光淡薄,空气干冷,呵气成霜。陈乐天搓着手,站在自家新赁下的小院工坊前,看着两位请来的老匠人仔细打磨着一对紫檀木嵌螺钿的官帽椅。木屑飞扬间,那深紫厚重的光泽逐渐显露,带着一种沉静温润的力量。这是他凭借几次“捡漏”积累的本钱和口碑,接到的第一单像样的生意——为一位礼部员外郎的书房订制全套家具。
“天哥,边角的花纹是不是再深刻半分?显得更立体。”一个年轻学徒凑过来问。
陈乐天俯身仔细看了看,脑中闪过现代博物馆里看过的细节图,点头道:“对,再深半分,但线条务必流畅,不可滞涩。”他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初入市场、任人宰割的肥羊,几个月摸爬滚打,加上超越时代的审美和鉴别力,让他对紫檀的理解和驾驭飞速提升,“陈记”这个名号,正在小小的圈子里悄然传开。
然而,一丝隐忧仍盘旋在他心底。木料来源还不够稳定,高端客户资源仍掌握在几家大木行手里。他需要一场更大的机遇,一个能让他真正跻身其中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院内东厢房里,陈巧芸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小心整理着衣襟。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水绿色的绣花襦裙,比初来时那身惹眼的现代改良汉服低调了许多,但领口和袖口细微的盘扣设计以及腰身的剪裁,仍透着一丝与众不同的精巧。她指尖微微发凉,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紧张。
几日前,通过那位在茶楼对她赞赏有加的御史夫人引荐,她竟接到了一份来自康亲王府邸的堂会帖子。不是喧闹的寿宴,而是较为私人的小聚,据说只有几位王府女眷和与王府交好的几位贵妇在场。即便如此,对如今的陈家而言,这已是通天般的门路。
“姐,准备好了吗?”陈文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今日特意换了身体面的藏青色绸缎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陈乐天精心准备的一件紫檀雕花首饰盒,既是给巧芸装点门面,也是一份巧妙的“软广告”。
“好了。”巧芸深吸一口气,抱起用锦囊套好的古筝。成败与否,或许就在今日弦音拨动之间。
康亲王府侧门的小轿早已候着。一路无话,唯有轿夫沉稳的脚步声和轿子轻微的吱呀声。陈文强跟在轿旁,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王府高耸的院墙和气派的门楼,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敬畏与野心的光芒。他最近通过年小刀的渠道,摸到了京郊一处小煤窑的线索,正蠢蠢欲动,深知若想染指那“黑金”生意,没有硬实的靠山无异于痴人说梦。今日之行,虽是为巧芸保驾护航,但他也存了心思,希望能窥得一丝半点门路。
经由仆妇引路,穿过几重仪门,绕过影壁,方才来到一处精巧的花厅。厅内暖香融融,地龙烧得极暖,与外面的干冷判若两个世界。几位珠光宝气的女眷正围坐着轻声说笑,见巧芸进来,目光皆投了过来,带着审视与好奇。
引荐的御史夫人笑着介绍了几句。巧芸压下心头忐忑,行了个这段时间苦练的、还算标准的福礼,声音清越:“民女陈巧芸,见过各位夫人。”
主位上的康亲王福晋看起来慈眉善目,略问了巧芸几句师承籍贯,巧芸皆按家人商议好的说辞,含糊地以“家学”、“江南”应对过去。
演奏开始。巧芸屏息凝神,指尖落下,先是一首规整的古曲《月儿高》,技法纯熟,韵味十足,足以显示她的功底并非野路子,先求一个“稳”字。夫人们颔首微笑,低声交谈,气氛融洽。
一曲终了,福晋笑道:“果然好技艺。听闻陈姑娘还有些新奇曲调,不知今日可否一闻?”
巧芸心知关键时刻到来,颔首应道:“民女偶得一曲,描绘山水之巍峨,流水之潺潺,请夫人们品鉴。”
她再次拨动琴弦,奏响的正是那首她苦练已久、融合了后世演奏技法和理解的《高山流水》。不同于古曲的含蓄内敛,她的演奏在保留原曲骨架的基础上,注入了更丰富的情感层次和表现力。轮指、摇指等技巧运用得更加大胆,描绘高山时气势磅礴,模拟流水时灵动清澈,强弱对比鲜明,音乐画面感极强。
厅内悄然无声,只有琴音流淌。几位夫人渐渐敛去了闲聊的神色,眼中露出惊异和沉醉。她们听惯了中正平和的雅乐,何曾听过如此富有感染力和叙事性的演奏?仿佛真能看到伯牙子期立于山巅水畔。
陈文强垂手立在角落,看似恭敬,耳朵却竖得老高,眼睛余光将各位夫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福晋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赏;看到另一位衣着尤为华贵的夫人(后来得知是怡亲王福晋兆佳氏)手指轻轻在膝上跟着节奏叩动,听得极为专注;他还注意到一位坐在稍偏位置的年轻妇人,似乎对音乐本身兴趣不大,反而对他进门时呈上的那个紫檀首饰盒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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