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急促又沉闷的声响,连成一片水幕,几乎看不清外面的路。凌晨一点的街道空荡得吓人,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雨水中模糊地荡漾开。
沈南知的心跳得厉害,一种没来由的心慌紧紧攥着他。他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手机因为会议调了静音,此刻拿起来,才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大部分来自家里的保姆刘姨。
最早的一个电话,是在三个小时前。
他猛地踩下油门,性能良好的轿车划开积水,飞快地驶向那个他称之为家的方向。那心慌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想不明白,囡囡有刘姨看着,孟雨晨今晚说是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能出什么事?
车还没停稳,他就看到别墅一楼灯火通明,院门和大门都敞开着,刘姨没打伞,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的暴雨里,正打着电话,满脸的焦急和泪水,看到他的车,几乎是扑了过来。
“先生!先生您可回来了!!”刘姨的声音带着哭腔,被雨声盖过了一大半。
沈南知推开车门,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囡囡呢?”他一边问,一边快步往里走,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攀升到了顶点。
刘姨跟在他身后,语无伦次,浑身发抖:“囡囡…囡囡不见了……太太、太太她……”
客厅里一片狼藉,像是匆忙间打翻了什么。沈南知的心猛地一沉,视线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猛地转头,抓住刘姨的胳膊:“什么叫囡囡不见了?说清楚!”
刘姨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凶:“大概晚上九点多,季、季先生打了个电话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太接完电话就慌了神,说是季先生做饭烫伤了手,很严重,一个人在医院,她必须马上过去。”
季淮。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沈南知一下。
“然后呢?!”他低吼,额角青筋隐现。
“囡囡那时候还没睡,抱着太太的腿不让走,哭得厉害……太太她、她急着走,掰开囡囡的手……囡囡摔倒了,哭得更凶……太太就、就……”刘姨似乎难以启齿,呼吸急促起来,“太太就对囡囡吼,说‘别哭了!烦不烦!叔叔的手更重要!你再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然后……然后她就拿着车钥匙跑了……”
沈南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冻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等了很久,太太没回来,囡囡一直在哭,后来哭累了,好像睡着了……我、我就想着先去洗个澡,出来再看看她……可是等我大概十一点从浴室出来,囡囡、囡囡就不在床上了!大门开着……她肯定是跑出去了……去找妈妈了……”刘姨瘫软下去,捶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去洗澡的!先生你报警吧!快找囡囡啊!这么大的雨……”
沈南知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世界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刘姨绝望的哭泣。孟雨晨为了季淮,把他们才三岁多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还说了那种话?而囡囡……他的囡囡,因为妈妈那句话,跑进了这么大的雨夜里?
巨大的愤怒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猛地转身,重新冲进暴雨里。
“囡囡!囡囡!”他的声音嘶哑,被风雨撕扯得破碎。
雨水冰冷刺骨,打在他脸上、身上,他却毫无知觉。他沿着别墅周围的道路发疯一样地找,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慌乱地晃动,照亮空无一人的街道、湿漉漉的绿化带、冰冷的垃圾桶……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时间每过去一秒,恐惧就加重一分。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雨夜,会去哪里?会不会摔倒了?会不会被坏人带走了?会不会……
他不敢想下去。
他一遍遍打着孟雨晨的电话,永远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为了那个季淮,她连手机都关了。彻底断绝了和这个家的联系,也断绝了女儿找到她的任何可能。
沈南知的心一点点沉进冰窖最底层,冻得发硬,裂开丝丝缕缕的痛楚。这么多年,他到底在坚持什么?他以为终有一天能暖热的那颗心,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手电筒的光晃过小区街心公园那个小小的儿童滑梯。平时天气好,他常常带囡囡来这里玩。
光影掠过滑梯下方那个封闭的小小空间时,他似乎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反光。
像是一只小鞋子的塑料饰物。
沈南知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猛地跪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弯腰朝那狭窄黑暗的空间里看去。
手电光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浑身湿透,像一只被遗弃在路边瑟瑟发抖的小猫。她的小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头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嘴唇冻得发紫。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湿透了的、穿着公主裙的洋娃娃——那是去年生日时,他跑遍全城才买到的限量版,她说是爸爸送的,她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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