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封控的通知来得猝不及防。
凌晨五点,天色灰蒙蒙的,小区业主群里炸开锅的时候,姜媛还蜷在被窝里,抱着她的布偶猫土豆睡得正香。直到一阵尖锐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门铃声和随后更加急促的敲门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隔音耳塞和睡眠眼罩构筑起来的脆弱堡垒。
她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胡乱地撞着。
谁?
恐慌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独居惯了,社交恐惧让她对一切突如其来的访客都抱有极大的恐惧,更不用说在这种反常的时间点。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一个略显清冷,但咬字异常清晰的男声,透过厚重的防盗门传进来,不那么真切,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律性:“你好,物业通知,立刻下楼做核酸。最后半小时。”
姜媛愣了好几秒,才消化掉这句话。她慌慌张张地摘掉眼罩和耳塞,赤脚跳下床,扒在猫眼上往外看。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看到一个挺拔的、穿着浅灰色居家服的背影,正走向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的脚步很稳,甚至带着点奇异的节奏感。在他输入密码开门进去的瞬间,姜媛注意到他极其自然地、似乎做过无数遍地,从门旁的壁挂消毒盒里按出了一泵免洗洗手液,仔细地搓了搓手指,然后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世界。
一丝若有似无的酒精味,似乎还残留在他站过的空气里。
是那个几乎没怎么碰过面的邻居。她搬来大半年,只知道对面住着个男人,好像姓季,职业不明,看起来一丝不苟,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每次在电梯里极偶然地遇到,对方总是站在最角落,戴着口罩,眼神疏离,周身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场,正好,那也是姜媛最舒适的安全距离。
她飞快地套上外套,戴上口罩,脑子还因为突如其来的中断睡眠而嗡嗡作响。下楼,排进长长的队伍,冷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队伍移动缓慢,人们低声交谈,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焦虑。她竖起耳朵,捕捉着碎片信息:“十四天起步”、“全市静默”、“足不出户”……
做完核酸回来,站在电梯里,看着跳跃的数字,姜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她冲进厨房,猛地拉开了冰箱门。
冷藏室:几瓶酸奶,半盒鸡蛋,一小把蔫了的青菜,还有上周做的还没吃完的巧克力布朗尼。
冷冻室:几包速冻水饺,一些火锅底料,还有去年冬天囤的、快要忘记存在的腊肉。
米桶见了底,挂面只剩下最后一小把。
巨大的、冰冷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隔离?居家?她这种靠外卖和极简烹饪活着的人,家里根本没有储备足够生存的粮食。平时依赖的生鲜APP,此刻点开,所有的配送时段早已被抢购一空,显示着刺眼的“运力不足”。
土豆蹭着她的脚踝,软软地“喵”了一声,它的小粮碗也快要空了。
完了。
姜媛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灰暗下来。窗外的城市寂静无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而她,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
第一天,她靠那点可怜的存粮和速冻水饺勉强渡过。
第二天,早餐省略,午餐煮了最后一把挂线,拌着老干妈,晚餐是白粥配榨菜。土豆的猫粮 rationing(定量配给),猫主子明显不满,围着她抗议地叫唤。
胃里空落落的,心里更是一片荒芜。工作也停滞了——她是美食博主,@姜餐餐,平日里靠着探店、测评和发布精致食谱吸引粉丝。此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断炊的她,连拍视频的素材都没有,只能无奈地发了个居家隔离的公告,评论区一片“抱抱餐餐”和“同病相怜”的哀嚎。
第三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餐桌上。姜媛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又让她头皮发麻的念头。
求助。
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如果凌晨那次算的话)、看起来冷冰冰、有严重洁癖强迫症的邻居求助。
这个念头让她手脚发凉。发一条微信给几乎陌生的人,比让她对着镜头做一场直播挑战还要困难一百倍。她点开前几天因为物业拉群才加上微信的邻居对话框,他的头像是一片极简的几何建筑,朋友圈干干净净,一条状态都没有。
她删删改改,手指颤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措辞从正式到可怜巴巴,再到试图轻松搞笑,最后发现哪一种都让她尴尬得脚趾抠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饿得咕咕叫。
最终,破罐破破摔。她闭上眼,心一横,按了发送。
【季先生您好,非常冒昧打扰了。我是住您对门的姜媛。想问一下……您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食物,比如米或者面,可以匀我一点吗?封得太突然,我家里实在没存货了[尴尬][流泪]可以用现金或者转账跟您换!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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