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似乎并不意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果然来了”的讥诮。“江先生。” 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姓氏。
江澜心下一沉。她果然认识他。
“我们谈谈。”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阮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他们没有走远,在附近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值班的服务生打着哈欠。他们选了个最里面的卡座。
“你到底是谁?” 刚落座,江澜便单刀直入。
阿阮用小勺慢慢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一个唱歌的。”
“那首歌,” 江澜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刀,“我再问一次,从哪里来的?”
阿阮抬起眼,隔着水汽与他对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否认,眼神里挣扎和犹豫交织,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开口:“……是我姐姐教的。”
姐姐?
江澜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他从未听苏雨晴提起过有一个妹妹!苏雨晴是家中独女,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你姐姐……是谁?”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阿阮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苏雨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澜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但没有。她的眼神坦然地迎视着他,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不可能!” 江澜断然否定,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引得远处的服务生都投来诧异的一瞥,“雨晴没有妹妹!我是她最亲密的人,她不可能瞒着我!”
“最亲密的人?” 阿阮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蕴含的讽刺,像针一样扎进江澜的心里,“是啊,她什么都告诉你,连这首……你们定情的歌都告诉了你。可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在她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后,她跟着母亲改了姓,而她那个被判给父亲的、小她五岁的亲妹妹,却被所有人刻意遗忘了?”
江澜如遭雷击,僵在座位上。
父母离婚……改姓……妹妹……被遗忘……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偶尔从雨晴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关于她原生家庭的不幸隐约吻合。雨晴确实很少提及她的父亲,只说过关系很不好。她也确实提过,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经常吵架……
难道……是真的?
“她……她从来没提过……” 江澜的声音干涩。
“她当然不会提!” 阿阮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愤怒,“她跟着妈妈去了大城市,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名字,成了天之骄女,音乐才女!而我呢?我被扔在那个小县城,跟着酗酒、赌博的父亲!他输了钱就打我!骂我是累赘!我连学都差点上不成!”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砸在咖啡杯里。“我拼命考到上海,就是想离她近一点……可是……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膀微微颤抖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江澜看着她,心中的震惊、怀疑、混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雨晴确实隐瞒了他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份隐瞒背后,又藏着眼前这个女孩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委屈?
他的心,第一次因为这个酷似雨晴的女孩,产生了一丝除了怀疑和探究之外的情绪——一丝细微的、名为怜悯的触动。
“那场海难……” 江澜艰难地开口,“之后你……”
“我活下来了。” 阿阮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痛楚,“或者说,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姐姐她……”
她抬起泪眼,看向江澜,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悸:“我看了事故报道,知道当时你也在那艘游轮上,而且,是和你在一起之后,姐姐才出的事。”
江澜的心猛地一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找不到她留下的任何东西……只有这首歌。” 阿阮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苍凉,“小时候,她暑假回来看爸爸,偷偷教我唱的。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人写给她的歌……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这是我……唯一能怀念她的方式了。”
江澜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诉说着不堪过往的女孩,所有的质疑和警惕,在这一刻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残忍。她的悲伤不像伪装,她的愤怒也情有可原。如果她真的是雨晴的妹妹,那么她承受的痛苦,或许并不比他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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