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那个开门的壮汉,则像一尊铁塔般,抱着胳膊靠在与前门相对的、堆满木箱的墙角,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顾愔身上,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腰侧,他的腰间有一个德制瓦尔特 P38的轮廓。
顾愔没有靠近,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保持着恭敬而略带紧张的距离。他描述得更具体了一些: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如何打破了午后的沉寂,士兵如何挨家挨户敲门,手里拿着闪烁着幽光的、非枪械的探测仪器,对着墙壁、地面甚至空气进行扫描,居民被要求集中接受某种快速的能量辐射检测……“他们很急躁,长官(他用了这个敬称,符合底层人对任何权威的习惯)问话很不耐烦,但最后好像……很失望。我在巷子口远远看到,他们离开时,带队军官的脸色很难看。”
老费宾手中的镊子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顾愔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器械精度般的审视。“扫描……能量检测……”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冷笑。
“您是说……?”顾愔适时地表现出困惑。
“没什么。”老费宾显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他重新低下头,摆弄他的齿轮,“你想找活儿干,埃森的克虏伯主厂,卡塞尔的亨舍尔坦克厂,都在大量招人。三班倒,流水线,专门生产‘虎王’的炮塔座圈和‘斐迪南’象式坦克歼击车的底盘。活儿重,噪音大,粉尘能呛死人,但工钱比修船高两成,管饭。”他报出的都是最重型、最核心的陆军装备生产厂。
他顿了顿,用镊子尖端轻轻敲了敲工作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强调:“不过,规矩也大。进去前要搜身,查三代(指背景审查),干活时到处是监工,还有带狗的巡逻队。流水线上每个零件都有编号,少一个,或者尺寸差一丝,就不是滚蛋那么简单了。”他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愔一眼,“最近几个月,这些厂子的订单尤其多,催得特别急。上面……好像特别急着要这些东西,成千上万地要。” 他透露的信息停留在生产层面,这是底层工人也能切身感受到的变化——工作强度加大,管理更加严苛。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顾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语气带着工人对无休止加班的本能抱怨,“感觉像是明天就要跟全世界开战一样。”
老费宾哼了一声,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嘲讽:“谁知道呢。也许是想把斯大林格勒的废墟再犁一遍,也许是想在英吉利海峡底下铺条路。”他放下镊子,拿起一块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声响从外面隐约传来。起初很微弱,但迅速变得清晰——那不是普通治安军巡逻队沉重的皮靴声,而是一种更加急促、整齐、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步伐,并且伴随着一种独特的、低沉的、仿佛无数蜜蜂振翅般的嗡鸣声。
靠在墙角的壮汉脸色骤变,猛地挺直身体,侧耳倾听,随即低吼道:“是技术调查处的那帮鬣狗!他们带着‘听诊器’(可能指精密能量探测器)!快!”
老费宾的反应更快,他像被弹簧弹起,一把扫开工作台上的零星零件,对顾愔厉声喝道:“后门!穿过去是鱼市!混进人堆里!快走!别回头!忘了你来过这儿!”
根本不需要第二次催促。顾愔像一道被惊动的阴影,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通往屋后那条更狭窄、更黑暗、散发着浓烈鱼腥和腐烂气味的小巷的木门,闪身而入,并反手轻轻带上门。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就听到前门方向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和严厉的呵斥:“开门!技术调查处!例行检查!”
石中剑在他脑海里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它有气的话):“嚯!带着专门家伙找上门了!小子,你这下可真是插了马蜂窝了!他们是不是闻到我们穿越时留下的‘味儿’了?”
顾愔没有回答,他在散发着恶臭的巷道里快速穿行,利用堆积如山的废弃木箱和破损渔网作为掩护。他能听到主街方向传来的骚动,以及那种令人不安的能量探测器嗡鸣声似乎在多个点位同时响起。这次搜查的规模和专业性,远非之前普通的治安军排查可比。
他一边移动,一边在脑中飞速整合信息。老费宾透露的情报虽然有限,但侧面印证了许多关键点:帝国军事机器正在全速运转,优先生产重型常规武器;元帅的研究可能因外部阻碍(极恶封锁)而调整了方向;自己引发的能量波动已经引起了高度关注,并且引来了更专业、更危险的部门。
黑市这条路,暂时不能轻易再走了。风险太高。而老费宾提到的埃森的克虏伯主厂,虽然环境严酷,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和观察点。融入数以万计的工人之中,就像一滴水汇入钢铁的洪流,既能避开追捕,又能近距离接触这个战争帝国的核心生产环节,或许还能从中窥探到更多关于技术动向的蛛丝马迹。
他在鱼市边缘停下,这里人声嘈杂,充斥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和搬运货物的撞击声。他拉了拉帽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下工、来买点廉价食物的普通工人。
在这个由蒸汽、钢铁和未知危险构成的帝国里,他必须变得更加不起眼,如同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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