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日下午
邓名率军隐藏在邓州城外的一片密林中,他通过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城防情况。
早在十月下旬,赵天霞实施坚壁清野之策时,就已将邓州以南的百姓尽数南迁。
因此,当邓名率部自古城县东南渡口悄然渡过汉水后,一行人沿着偏僻小路北行。
沿途竟未遇见半个百姓,清军的探马也没探查如此远的地方。
使得他们的行踪得以完全隐蔽。
尽管形势有利,邓名却一直不敢放松警惕,一路很小心。
全军昼伏夜出,专择荒僻小径行军;
沿途严禁举火造饭,人马皆食冷食干粮;
所有甲胄兵器以布包裹,防止反光与碰撞声响;
并在经过处仔细消除脚印车辙等痕迹。
因此花了四天,才到达邓州北门附近。
自从顺治皇帝将行在设于此地,邓州这里就成了清军在湖广前线最重要的枢纽。
邓名与陈义武站在隐蔽处,用千里镜远远观察着邓州城的防务。
陈义武皱眉思索片刻,低声道:
“军门,但末将另有一忧。”
邓名的千里镜紧盯着邓州城。
“但说无妨。”
“如今岳乐十万大军围攻襄阳、樊城不下,若久攻不克。”
“会不会效仿当年多铎下江南之旧事,分兵绕过坚城,南下奔袭?”
“届时我军主力皆在北岸,南方空虚,恐有不测。”
邓名闻言,目光从远处的邓州城墙收回,赞许地看了陈义武一眼:
“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他略作沉吟,继续道:
“不过,此事无需过虑。当年多铎能率主力长驱直入,前提是江北四镇已降,南京门户洞开。而今形势大不相同。
他的语气带着笃定:
“你要明白,绕过坚城深入敌境,除非麾下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且能确保后方粮道无虞,否则便是取死之道。”
“襄阳、樊城就像两颗钉子,牢牢钉在汉江之上。”
“只要这两座城还在我们手中,清军若敢绕城南下,他们的粮道便时刻悬于利刃之下。”
“我军随时可以出城断其归路,届时深入南方的清军便是瓮中之鳖。”
其实还在后世上大学的时候,邓名就曾经在军事论坛上看到相关的讨论。
结论是襄阳和樊城不能绕过,不然蒙元早就绕过攻宋了。
不可能在襄阳耗了六年。
能绕过的前提是,不担心对方会出城偷袭你粮道。
哪怕真的要绕,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李星汉围住岳阳攻长沙,是因为有足够的兵力分兵。
再加上长沙空虚,另外岳阳围城阶段,李星汉布置了很多疑兵,让岳阳守军没有发现端倪。
陈义武眼睛一亮,随即又追问:
“若...若清军不惜代价,以偏师牵制我守军,主力强行南下呢?”
邓名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更是自寻死路。兵法云‘倍则分之’。清军若分兵,则攻城兵力不足;”
“若全军南下,则后方空虚,粮道漫长。”
“我水师可控汉江,随时可断其联络。届时,谁包围谁,还未可知。”
他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果断:
“所以,当务之急,仍是打乱清军在邓州的部署。”
二人对话间,邓名始终没有停止对邓州城的观察。
就在夕阳西斜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每隔约一个时辰,就有一支运粮队从北门入城。
他屏息凝神,连续观察了两批运粮队的入城过程。
发现守军只是例行公事地掀开几袋粮食查看。
对押运人员几乎不加盘问,便挥手放行。
“看来清军完全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戒备很松弛。”
邓名放下千里镜,对身旁的陈义武低声道。
他目光锐利,脑中飞速权衡:
敌军戒备松懈,确是良机;
但伪装深入,风险亦大。
他沉默片刻,将整个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直到每个细节都清晰。
“守军对运粮队检查松懈,这正是我们大好机会。”
他声音沉稳,显然已深思熟虑。
“传令下去,立刻挑选二百名最机警、会些河南口音的士兵。”
“剃掉头发,编好金钱鼠尾,换上我们之前仔细保管的那些清军号衣和铠甲。”
“再去仔细检查那些缴获的空粮车,”
他特别叮嘱。
“车辆、绳索、麻袋,所有细节都要与真运粮队无异。我们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
-
夜幕渐渐降临,一支特殊的“运粮队”在城外五里处完成了集结。
负责带队的是个机灵的把总王挺,他是襄阳本地人,能说一口地道的河南话。
实际上,本身襄阳方言和河南话也很像。
“记住,”
邓名亲自为这支奇兵送行。
“进城后先控制城门,以三支火箭为号。若到子时还未能得手,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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