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如丝如缕,缠绕在雕梁画栋之间,试图压下那自边关传来的血腥气。窗外细雨初歇,檐角铜铃轻晃,发出清冷的叮咚声,像在为这寂静的宫殿敲打节拍,又像在为某位皇子的命运低吟。皇帝端坐于紫檀木案后,龙袍广袖垂落,指尖轻抚奏折,目光在最后那关于八皇子的几句话上停留了许久,久到连香炉中升起的青烟都已散了三回,久到案头的沙漏已悄然翻转两次。
他不语,只轻轻敲击着案几,指节与紫檀相击,发出低沉而规律的“笃、笃”声,如同更漏,又像在计算着某种无形的权衡——是功,是险,是忠,还是野心?
“黑风口临阵不退,亲冒矢石……”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中回荡,像一把钝刀缓缓磨过青石,“柳泉镇虽未明言,然秦烈此等粗豪战将,何时竟能用出如此精妙疲敌之策?火牛夜袭,需精准算计风向、地势、敌军疲态……这等谋略,岂是秦烈能独自想出?”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冷冽的审视。他仿佛已看见,那个曾被他视为“无用闲棋”的八皇子,正悄然在北境的风雪中,将一枚枚棋子布入局中。那不是冲锋陷阵的将星,而是执子落盘的棋手。
“朕这个老八……去了一趟北境,倒是给了朕不小的惊喜啊。”他低语,声音里有赞许,更有警惕——帝王之心,从不只看功劳,更看谁在掌局,谁在借势,谁在无声中,已将权柄握入掌心。
他沉吟片刻,终是朗声道:“拟旨!”
声音清越,穿透雕花窗棂,直入外殿,惊起檐下一对宿鸟:
“北境副总兵秦烈,忠勇可嘉,屡立奇功,着即擢升为云州副总兵,赏金千两,锦缎百匹,赐‘忠勇将军’匾额一方,以彰其功!”
“八皇子赵宸,宣慰边军,尽心竭力,偶献良策,提振军心,朕心甚慰。赏黄金百两,宫缎五十匹,玉如意一柄,另赐‘明德守正’匾额,悬于皇子府门,以资鼓励。”
旨意迅速明发天下,快马加鞭,传遍九州。百姓闻之,皆道秦将军威震北境;将士听闻,无不感奋。可在这看似温和的嘉奖背后,紫禁城的深巷宫墙之内,已有无数双眼睛悄然睁开。
御史台的灯彻夜未熄,几名老御史围坐案前,手持奏折副本,眉峰紧锁:“‘偶献良策’?哼,这‘偶’字用得妙啊……裴岳老狐狸,分明是在为皇子铺路!”
内阁值房内,几位大学士低声密议,声音低如蚊蚋:“八皇子……此前籍籍无名,如今竟借边功入圣心,不可不防。”
后宫的帘幕之后,贵妃轻抿茶盏,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碗的边沿,似笑非笑:“八皇子……竟也有了功绩?本宫倒要看看,他这‘明德守正’,能守到几时。”
而东宫之内,太子手中茶盏“啪”地碎裂,瓷片溅落于地,如裂帛,如惊雷。茶水泼洒在金线绣就的龙纹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污迹,像极了命运裂开的缝隙。他死死盯着那份旨意,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赵宸……你竟敢!”
宫墙之外,春风未至,寒意却已悄然弥漫。
功过簿上,一笔写下,看似皆大欢喜,实则暗流汹涌,悄然改写了皇权天平的倾斜方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明德守正”的匾额之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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