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秦烈脱口而出,声音都紧了几分,额角已渗出细汗。
“没错。”赵宸指尖重重地点在柳泉镇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仿佛落子无悔,震得地图微微颤动,“强攻关隘代价巨大,劫掠散落村寨所得有限,还不够喂饱他们的战马。若你是蛮族首领,在急需粮食续命,又知我军后勤布局的情况下,会选择哪里?是固若金汤的云州主城?还是……这个守军不过千人、粮草堆积如山、又地处防线结合部的柳泉镇?”
秦烈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甲胄铿锵作响,惊得炭盆中火星四溅,茶盏微倾。他死死盯着地图,仿佛已看见铁蹄踏破镇门,粮仓烈焰冲天,守军溃散,而蛮族骑兵驮着粮袋扬长而去的景象。
“柳泉镇!他们要断我们粮道!”他声音低沉,带着怒火与惊惧,“那里守将李校尉是新调来的,经验不足,若真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十之八九。”赵宸语气肯定,声音不高,却如惊雷滚过:“此举若成,可解其燃眉之急,更能断我粮道,动摇军心。即便不成,以其骑兵之机动,亦可迅速远遁,风险可控。此乃一本万利之策,蛮族统帅若非庸碌之辈,必会动心。他们不敢与我主力正面决战,便只能靠这种‘蛇行之术’,咬我软肋。”
帐中一时寂静,唯有炭火噼啪炸响,风雪拍打帐帘,如鬼魅低语。秦烈脸色凝重如铁,手已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此事关系重大,末将需立刻禀报裴帅!”他抱拳一礼,转身便欲离去,步伐急促,带着决然。
“秦将军,”赵宸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寒潭落石。
秦烈顿步回首,风雪从帐缝灌入,吹动他鬓角乱发。
赵宸望着他,目光如深潭映星,幽邃而清明:“此乃你基于战场形势与蛮族习性做出的合理推断,与本王无关。本王只是与你闲聊了几句北境风物,谈了些地理山川罢了,明白吗?”
秦烈先是一怔,随即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他望着赵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明白——殿下这是将献策之功,完完全全让给了他!这是在帮他立功,巩固在裴帅心中的地位;更是在划清界限,避免自己再次“干政”的嫌疑。这份恩情,不是赏赐,而是托举,是无声的庇护。
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直冲喉头,眼底竟有些发热。他单膝跪地,甲叶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
“末将……明白!柳泉镇之策,乃末将彻夜推演所得,与殿下无关!若有差池,末将提头来见!若能建功,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赵宸微微颔首,抬手虚扶:“将军忠勇,北境之幸。去吧,战机稍纵即逝。”
秦烈起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然如出鞘之剑,消失在风雪之中。
帐帘落下,风雪再起。赵宸独自立于地图前,指尖仍停留在柳泉镇的位置。炭火渐弱,帐中光影摇曳,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身后挂着的巨幅北境舆图上,仿佛一尊沉默的将星,悄然俯瞰着这片即将再起烽烟的大地。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画面——京城宫变,血染太极殿,母妃自尽于冷宫,兄长被毒杀,而他,被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最终死于蛮族铁蹄之下。那一世,他不懂隐忍,不懂权谋,只知争锋,终至万劫不复。
而这一世,他重生归来,誓要改写命运。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裴岳的试探,朝中的猜忌,太子的敌意,齐王的阴谋……皆如暗流涌动。而他,必须在这风雪与权谋交织的棋局中,步步为营,以退为进,以智破局。
他睁开眼,目光如寒星,低语如刃:
“柳泉镇……只是开始。”
帐外,风雪愈烈,仿佛天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吼。而帐内,那盏将熄未熄的炭火,忽然跳动了一下,映亮了他眼底深处,那一抹不为人知的锋芒。
他知道,自己已在这盘生死棋局中,落下了最冷静、最致命的一子。
而棋盘的另一端,有人,正在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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