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紫檀木雕花案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北境风物志》,纸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雪莲瓣,是前日巡营时从山崖采下,带着一丝清冷的药香,偶尔翻页时,香气便轻轻逸散,与墨香、炭火气息交织,衬得他眉目沉静如古井,眉宇间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锐气,如藏于鞘中的名剑,只待出锋。
门外忽而响起沉稳脚步声,靴底踏在冻土上发出“咯吱”闷响,随即是通传:
“殿下,裴元帅遣孙参军前来,邀殿下前往中军大帐,共议军机。”
侍立一旁的夏荷闻言,指尖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强自压下,低头整理袖口,动作轻巧如羽,生怕惊扰了这微妙的宁静。她心中暗喜:殿下蛰伏多日,终于要扬眉吐气了。能被主帅正式邀请参与核心军议,这无疑是殿下地位提升的明确信号,更是打入北境军权核心的绝佳契机。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给殿下新做一件更威风些的披风,好配这“军中第一人”的身份。
然而,赵宸放下书卷,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叩,发出极轻的“嗒”声,仿佛落子无声。他抬眸望向帐顶垂下的青纱帷幔,阳光透过纱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如棋局般错落。他沉吟片刻,神色不动,只语气温和却坚定:
“有劳孙参军回禀裴帅,宸,心领厚意。然,皇子干政,乃国朝大忌。宸此番北上,职责在于宣慰将士,提振士气。前番黑风口之事,实乃情势危急,不得已而越权为之。如今战局稍缓,宸若再列席军议,恐惹朝中非议,于裴帅,于北境大局,皆非善事。还请裴帅与诸位将军自行决断,宸不便参与。”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寒泉滴石,落地有声。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敏感,也表达了不愿揽权涉政的态度,将姿态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清醒与克制。他深知,权力最忌“名不正言不顺”,而他,偏要以“退”为进,以“让”立威。
话音落下,帐内一片寂静。夏荷愣住,手里的茶盏差点打翻,心中焦急:殿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她不敢多言,只能咬唇退下。
而门外,孙参军站在风雪中,听完传话,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拱手:“殿下高义,末将定将原话转达。”
待人走远,赵宸才缓缓起身,走到帐门,掀开帘子一角,望向远处中军大帐的方向。风雪中,那座大帐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着新的猎物。他嘴角微扬,眸光深邃如渊,低语一声:
“裴岳啊裴岳,你这一步棋,是试探,也是拉拢……可惜,我赵宸,从不走别人安排的路。”
他转身回帐,顺手从案上抓起一块冷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翻开了另一卷书——《大胤律例·宗室篇》。
帐外,风雪依旧,而一场更为复杂的博弈,又要刚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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