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野火燎原,乘着北境的朔风,翻越雪岭冰河,迅速燃遍诸营每一处灶台、每一顶帐篷。那火,不是寻常的火,是点燃了万千铁血男儿心头热血的燎原之火。
“你听说了吗?黑风口那一战,八皇子亲自站在高台上,箭矢擦着他脸飞过,‘嗖’地一声,连他鬓角的发带都给削断了!”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蹲在火堆旁,一边用刀削着冻得硬邦邦的干粮,一边唾沫横飞地讲着,手舞足蹈,仿佛亲历其境,“可殿下呢?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跟那箭是冲别人去的似的!还回头对秦将军说:‘这箭法,差了点准头。’”
“真的假的?”旁边一个年轻士兵瞪大眼,手里的馍馍差点掉进火堆,“不是说他体弱多病,连马都骑不得,来北境是‘养病镀金’的?”
“嘿,那是以前!”老兵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如今人家可是亲手点燃了火油罐,一声令下,‘轰’地一下,火龙腾空,烧得蛮子粮草冲天,哭爹喊娘地逃了,连裤子都来不及提!我亲眼看见的,秦将军的战马都被火光映红了,跟匹火驹子似的!”
“真的假的?秦疯子都服了?”另一个士兵插嘴,满脸不可思议。
“可不是嘛!”老兵得意地翘起胡子,“秦将军亲口说的:‘此战若无殿下,我等早已溃散。他站在那儿,就跟一座山似的,压得住阵!’啧啧,你们是没看见,那一晚,连咱们营里那只总偷鸡吃的野猫,都被殿下那股气势镇住了,蹲在旗杆上一声不吭,跟个哨兵似的!”
“哈!”众人哄笑起来,火堆边的气氛热络得能化开三尺寒冰。有人拍着大腿喊:“看来咱们这位殿下,是条真龙!龙气一震,连猫狗都得听令!”
军中议论如潮,昔日的轻蔑与质疑,早已被敬佩与自豪取代。士卒们操练时,口号声都更响亮了几分,喊得山摇地动,连雪坡上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仿佛赵宸的胜利,也成了他们胸中一口憋了十年的郁气的宣泄。军心,悄然凝聚,如铁成钢。
碎玉轩内,炭火微红,一缕沉香袅袅盘旋。老太监李德全跪在佛前,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封密信,信纸泛黄,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软。他老泪纵横,鼻涕都快流到嘴边,也顾不上擦,只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触地,声音沉闷如鼓:“老奴就知道……就知道殿下不是凡人!先帝在天之灵,必佑我大胤宗室不灭!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祖宗显灵啊……”他一边哭,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块皱巴巴的帕子,擦了擦鼻涕,又赶紧捧起信,反复读着那句“殿下无恙,首战告捷”,读一遍,哭一声,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又怕是梦,不敢信。
数日后,裴岳中军大帐。
帐外风雪未歇,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着,拍打在牛皮帐幕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宛如战鼓催征。帐内却暖意融融,炭火熊熊,铁炉上架着铜壶,水汽咕嘟咕嘟地翻滚,氤氲着淡淡的茶香与肉汤的鲜味。几张粗木长案摆开,上面铺着羊皮地图,压着铜镇纸,几位将领围坐,面色凝重,却再无往日的焦躁。
赵宸被请入大帐时,所有将领皆起身相迎,动作整齐划一,铠甲铿锵作响。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肩甲,仿佛要以最挺拔的姿态迎接这位新晋的“军魂”。目光交汇处,再无半分轻慢,唯有战将之间最纯粹的敬重——那是对胜者的礼赞,是对能带他们打赢仗、活下来的统帅的信赖。
“殿下,请上座。”裴岳亲自引路,将赵宸让至自己下首的虎皮交椅。那位置,本是副帅之位,如今却为一人破例。旁边一个年轻参军眼尖,赶紧捧来一张厚实的狼皮垫子,悄悄铺在椅上,还低声嘀咕:“殿下身子金贵,可别冻着腰……”惹得旁边老兵一脚踢过去:“闭嘴!殿下是铁打的!”
赵宸一身玄色战袍,外罩银狐披风,发束玉冠,面色虽仍显清瘦,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仿佛能穿透风雪,直抵敌营。他微微颔首,从容落座,不卑不亢,气度沉凝,仿佛早已习惯这万军之上的位置。他坐下时,顺手从案上抓了颗冻梨,咔嚓咬了一口,酸得眉头一皱,却又嚼得津津有味——这副“接地气”的模样,反倒让众将心里更踏实了:殿下不是神仙,是和他们一样吃冻梨、喝烈酒的汉子。
“此战虽胜,然蛮族主力未损,云州之围未解。”裴岳沉声开口,手指在沙盘上划过,带起一串雪沫,“敌军仍有六万之众,屯于云州城下,日日攻城,我军粮道将断,若再无援兵,恐难坚守月余。”
帐内一片肃然。炭火噼啪,水壶嘶鸣,众将目光交汇,皆透着焦灼。有人搓着手,有人盯着沙盘发呆,连呼吸都放轻了。
赵宸却未立即言语。他缓缓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轻点黑风口、云州、雁门三地,目光如鹰隼扫过地形,仿佛能看见千里之外的烽烟与行军。良久,他唇角微扬,声音清冷而笃定,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刀,缓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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