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齐、晋、秦、楚这些强国所在区域,都不完全是平原,而是依傍群山,拥有丰富的铁矿储备。
这使得他们的冶铁工艺率先取得突破。
这里有个重要观点:
工艺革新是最根本的发展动力。
谁掌握了先进的冶铁技术,谁就能制造更多铁制农具,谁的生产效率提升就更快,财富积累也就更迅速。
曹公府上设有冶铁作坊,想必对此感触颇深。陈渡微笑着说道。
曹操含笑点头,深表赞同。
实际上,豪门大族掌握着更精良的冶铁技术,这正是像曹操这样的豪族相比士族,在乱世中更能大显身手的原因之一。
士族往往更重视文化修养,鄙薄这类实用技术,轻视工匠群体。
先生!诸葛亮突然兴致勃勃地举手发言。
陈渡将目光转向诸葛亮。
先生说过工艺革新是最根本的发展动力。
那么先生发明的盐田制盐法,同样是技术突破,这会让青州产盐量大增,获取更多财富,购买充足粮食,养育更多百姓,从而增强青州实力。
先生刚才将生产力简化为粮食生产能力。
但实际上,制盐产能也是生产力的组成部分,对吗?
还有桑蚕养殖、丝绸纺织这些能力,同样属于生产力范畴,对吧?
曹操看向诸葛亮时再度露出诧异神色。
这个得意门生的悟性未免太过惊人?
竟能如此触类旁通?
陈渡点头答道:
说得很好。
不过对国家来说,粮食生产能力相较制盐、纺织更为关键。
粮食生产能力在商周到秦汉的社会变革中起着决定性作用。
至于其他生产能力,在这段历史时期内可以暂时忽略。
所以我用粮食生产能力来简单代表生产力。
事实上,在蒸汽机发明前的漫长岁月里,生产力基本都可以用粮食生产能力来粗略衡量......
生产工具的改进推动先进生产力飞速发展,进而引发社会重大变革。
第一次变革源自铁制农具的出现,促使奴隶转变为农民。
第二次变革则要等到蒸汽机的发明,使农民转型为工人。
像曲辕犁这类发明,只能算是对现有技术的改良,无法引发社会结构的根本性改变。
这也印证了陈渡的观点......
一切制度构建的本质,都在于重塑人与物的结合方式。任何规章的诞生,都源于对这种结合方式的再设计。
在农耕文明的金字塔顶端,铁器便是技术与智慧的巅峰象征。
然而贯穿二十个世纪的根本困境,从来不是技术本身的停滞,而是制度与资源编织的巨网,死死禁锢着技术潜能的绽放。
当铁制农具尚且无法遍及乡野,纵使研发出再精巧的曲辕犁又如何?那些赤脚踏在泥地里的佃户真能用上吗?
举国仅有十万耕牛,连豪族的庄园都分不匀,又怎会轮到佝偻着腰的贫户?
不是曲辕犁不够精妙,它的价值确然存在——但只对牛棚里拴着牲畜、库房中堆着铜钱的富户生效。
可这样的富户,究竟能占得几人?
陈渡见过新世纪初的村落,整个生产队的家当不过两三头老牛,全村寻不出五张完好的犁耙。
岂非荒诞?难道那些朱门酒肉的时代,反能实现耕牛与犁具的人手一份?
任由数量最巨的贫苦农户陷在原始劳作中,却优先为锦衣玉食者改良工具,继而宣称朝廷已竭尽全力——这般说辞,与掩耳盗铃何异?
固然,官府的不作为难辞其咎。
但铁矿的产出匮乏,同样是勒紧百姓咽喉的铁链。
稀缺的物资,永远高悬在文明进步道路上的断头铡。
这里所说的物资,既指山间埋藏的矿脉,也指田间挥汗的身影。
史册留名的变革者们,无不是在逼仄的资源牢笼中,以重构人与物的关系为钥匙,一寸寸撬动生产力的枷锁。
这也正是商君变法最锋利的剑刃。
现在,我们该谈谈这场着名的变革了。陈渡叩响案几。
今日铺陈的种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纠缠、周商更迭的暗涌、五霸浮沉的烟云……
最终都指向同一个靶心:商鞅变法。
唯有看透这场变革里人与物的重新编排,他日主政一方时,你们方能在万千头绪中,精准斩断最关键的绳结。
话音暂歇。
三个少年交换着眼神。
剖析千年变法,学习制度设计?
他们尚显稚嫩——尤其是那个年仅十岁的诸葛亮。至于王粲,不过是借着蔡邕的关系才能坐在这里的幸运儿。
这个早已将陈渡视作星辰的年轻人,此刻眼中燃烧着更为炽热的光芒。
曹昂与陈渡之间始终隔着层薄纱——既非正式师徒,又比寻常师生更近。曹操不曾点破,少年便延续着的敬称。
但今日所授,已足以让在座每位执 ** 礼。
包括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
此刻竹简上流淌的,是真正的 ** 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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