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下的短暂休整，气氛沉重如铁。清点后的物资情况令人揪心：清水仅够全员极限配给三日，箭矢消耗过半，伤者需要照料，而士气在连番打击下已如风中残烛。摆在面前的抉择，关乎生死。

汪臧海站在众人面前，衣衫破损，面染尘沙，但眼神依旧清明坚定。他没有回避困境，而是将现状坦诚相告，随后将拓印着古老星图的皮册展开。

“诸位，前路艰险，后退亦无生机。然天无绝人之路，古人既能在此留下印记，必有其道理。”他的手指划过星图，指向远方那片暗红色的山脉，“此星图指引，与此地矿渣遗迹，皆指向西北。我等沿此干涸古河道前行，或可寻得古人所知之水脉，乃至……揭开此地奥秘，觅得一线生机。”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辞藻，却带着一种基于观察与推理的冷静力量，以及一种对未知知识的笃信。阿卜杜勒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信任这位非同寻常的汉人官员的判断。赵斥候握紧了刀柄，沉声道：“弟兄们，汪大人带我们闯过了黑戈壁，破了‘沙狐’的局，我信他！横竖是死，不如死个明白！”

最终，使团做出了决定：放弃原路，沿着这条布满黑色砾石的干涸古河道，向西北方向的暗红山脉前进。

队伍再次启程，踏入新的未知。脚下的黑色砾石大小不一，棱角分明，行走其上，靴底磨损极快。河道宽阔而荒凉，两侧是高耸的、色彩斑斓的岩壁，在烈日炙烤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越往深处走，这股气味越发明显。

阿卜杜勒边走边观察着河床的地势和两侧岩壁的植被（尽管稀少得可怜）。他注意到，在某些河床转弯处内侧，或者岩壁底部有特定裂缝的地方，偶尔能发现几簇异常顽强的、根系深扎的碱蓬或骆驼刺。

“看这些草，”阿卜杜勒对汪臧海说，“它们能在这里活下来，下面肯定有我们看不到的湿气。但这里的水，恐怕味道更怪，甚至有毒。”

汪臧海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簇碱蓬根部的土壤，确实比其他地方略显潮湿。他取出小铲，向下挖掘，不过尺余，铲头便触到了坚硬的、泛着白色盐碱的土层，再往下，则是一层粘稠的、带着浓重硫磺味的黑泥。

“是卤水和劣质油气。”汪臧海判断道，“此水绝不能饮。”他虽感失望，但并未气馁，仔细记录了此处的土壤和地质情况。

队伍在灼热的河道中艰难跋涉了大半日，人人唇干舌裂，体力消耗极大。配给的水严格控制，只能稍稍湿润干裂的嘴唇。绝望的情绪再次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又困惑的消息：在河道一处拐弯的陡峭岩壁下，发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约一人高的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更多的矿渣和破碎的陶片，甚至还有几件锈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铁器残件！

众人精神一振，迅速赶到洞口。洞口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被风沙掩埋了大半，内部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那股硫磺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气味正是从洞内飘出。

“这……像是个矿洞？”赵斥候疑惑道。

汪臧海仔细观察洞口岩壁的开凿痕迹，手法古朴而有力，并非近代工具所为。他捡起一块铁器残件，虽然锈蚀严重，但依然能看出其形制奇特，绝非中原或寻常游牧民族所用。

“不是普通的矿洞。”汪臧海目光锐利，“看这些矿渣的堆积方式和成分，以及这铁器的形制，更像是一处……上古的冶炼之所！”他想起了岔路洞窟中的发现，心跳不由得加快。难道他们找到的，不仅仅是一处遗迹，而是一个曾经规模不小的古代工坊？

“进去看看！”汪臧海当机立断。洞内或许危险，但更可能藏着线索，甚至……水源？毕竟古人开矿冶炼，必然需要靠近水源。

点燃火把，汪臧海、阿卜杜勒、赵斥候带着几名胆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步入了矿洞。洞内通道曲折向下，空气沉闷而污浊，岩壁上不时可以看到开凿的痕迹和零星分布的、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矿石。通道两旁，偶尔能看到坍塌的支洞和散落的、疑似用来运送矿石的木质轨道残骸。

深入约百步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大厅般的空间出现在眼前！大厅中央，是一个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石砌冶炼炉，炉膛内积满了灰烬和凝固的矿渣。四周散落着风箱的皮革碎片（已碳化）、陶制坩埚残片，以及更多形态各异的铁器模具和工具。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一侧岩壁上开凿出的几个规整的壁龛。壁龛内，竟然摆放着几尊造型古朴、充满异域风格的石雕！石雕并非人形，而是些奇特的、介于动物与星辰之间的抽象图案，其中一尊，赫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鸟，鸟喙指向大厅顶部！

汪臧海举起火把，顺着鸟喙指向望去，心中猛地一震！只见大厅顶部，并非天然岩壁，而是用某种混合材料（似乎是泥土混合了矿渣和植物纤维）精心涂抹平整，上面绘制着一幅巨大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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