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
给我砸!他抄起案头镇纸砸向门楣,灰网散开,却在镇纸落地的瞬间重新聚拢,连青铜门都被染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随从举着劈柴刀冲上来,刀锋劈进灰网的刹那,所有人都听见的轻响——不是金属碰撞,倒像利刃划开浸了药汁的棉纸。
刀身抽出时,灰屑顺着刀刃往上爬,在寒光里拼出两个字:。
这是邪术!随从的刀落地,转身就要跑,却被首领踹翻在地。
首领扯下腰间玉带抽向灰网,玉珠崩裂的脆响里,灰网突然了,分出几缕缠上他的手腕。
他疼得骂骂咧咧,低头却见灰线正沿着血管往上爬,在他手背上洇出暗红的痕迹,像谁用朱砂描了半幅药方。
三日后的寅时,首领在供着长生牌的密室里打了个寒颤。
那扇被灰网封死的门突然发出轻响,灰茧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后面幽黑的甬道。
他攥着淬毒匕首的手沁出冷汗——这甬道他再熟悉不过,是二十年前他亲自督造的焚典地宫,专门用来埋那些烧不干净的医书残页。
甬道壁上不知何时浮起了浮雕。
第一幅是素衣女子被铁链拖行,发间药囊破裂,草药撒了满地;第二幅是她被按在焦土上,指骨被铁钳夹碎,刮进青铜瓮里的灰;第三幅是她的头颅悬在城门,下面跪着的百姓举着未烧完的药方,眼泪滴在焦土上......首领的匕首当啷落地,他认出那女子的眉眼——是殷璃,是被他们挫骨扬灰的。
不、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
低头一看,地面的灰竟像活物般鼓胀,他每退一步,灰地就陷下一个深深的凹痕,形状像极了跪姿。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跪在老医监脚边,看着殷璃的药书被投入火盆时,也是这样的姿势。
千里外的风里,喻渊的灵识散成星芒。
他望着首领在甬道里跌跌撞撞的身影,突然明白那些灰烬为何要聚成门——当年他们用殷璃的死为新医道铺路,却不知这条路的每一块砖,都刻着二字。
该醒了。他的残念裹着一缕极淡的药香,钻进了百名律官的梦境。
主审官王敬之在梦中惊醒时,额角的汗已经浸透了枕巾。
他分明看见殷璃站在焦黑的高台上,手中握着那支当年斩她的笔——不是朱笔,是用她指骨磨成的。
她每写一笔,空中就炸开一道禁令,《禁私传方》化作甘草,《禁治贱籍》化作黄连,最后一笔落下时,所有字都变成了闪着光的药引。
这是......他掀开被子冲出门,正撞见表弟从律院狂奔而来,怀里抱着半卷正在燃烧的《医禁十三条》。堂兄!
律典自己烧起来了!表弟的声音带着哭腔,灰烬没散,全钻进地里去了!
三日后,王敬之跟着人群挤到律院后园。
焦黑的泥土里冒出嫩绿的芽,是断经草——他当年亲手烧过的,治难产的神草。
草心凝着露珠,他凑近一看,露珠里竟映着新的律文:医者,当以痛为师,以灰为典,以债为引。
这不是改律......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老判官颤巍巍抚过草叶,是灰在重写人间。
极夜将尽时,一道银白的光痕从焚书台旧址破土而出。
它没有冲向云端,反而贴着地面,缓缓绕过七座禁医碑。
当它行至第七块碑前,突然停住了——碑底的泥土翻涌,露出一截焦黑的木片,上面还留着深深的绳痕。
是刑柱......守在碑前的老药农喃喃道,当年殷医仙就是被绑在这柱子上受刑的。
光痕绕着木片转了三圈,整片碑林突然了过来。
石质的碑身像心脏般搏动,每一次跳动,碑面上就浮现出更多的字。
当最后一道光痕没入地脉时,最大的那块碑上,浮现出六个苍劲的古字:律,从灰里生。
喻渊的残念掠过碑林,听见自己的叹息散在风里:她终于......成了法本身。
晨雾里,第一片断经草轻轻卷曲,将一缕灰烬裹入叶心。
那灰烬里,仿佛藏着一句无声的宣告:医,从罪里来。
而此刻的南境山村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娃正揉着左手心。
她刚在槐树下玩泥巴,掌心却突然灼痛,像被谁用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她掀起衣袖,只见嫩白的手心里,隐约有淡灰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药方的标记。
喜欢以医破局请大家收藏:(www.zjsw.org)以医破局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