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些田产皆是士绅以真金白银购得,买卖公平,实在谈不上强占。
方宾府中亦有不少田产,俱是这些年来从应天周边农户手中购得。
这些田地是他家中的主要进项。
若仅靠朝廷那点微薄俸禄,如何能供养阖府老小。
朱棣目光淡淡扫过方宾,心中已然明了。
瞻基,说说你的见解。
对这个孙儿,朱棣始终寄予厚望。
在此等商议朝政要事的场合,他也想听听朱瞻基的见解。
朱瞻基整了整衣冠。
皇祖父,何不设立一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专司监察各地土地兼并之事?一旦发觉异常,即刻禀报朝廷。
再由朝廷派遣专人处置。
朱棣微微颔首。
孙儿此法虽可行,却仍未触及根本。
增设监察机构并非不可,但谁能保证这些巡查官员不会渐被腐蚀?
难道还要为此再设一个监察监察的衙门不成?
说到底,朱瞻基终究太过谨慎,不敢与士绅阶层正面交锋。
只得采取高压监控的方式。
朱瞻基望着祖父毫无波澜的脸庞,内心涌起一阵失落。
他察觉到爷爷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
“皇祖父,既然赋税问题的根源在于土地兼并,直接禁止兼并是否可行呢?”
这番提议让朱棣顿时提起了兴致。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孙女身上。
“但土地兼并虽使税赋流入士绅之手,终究是两厢情愿的交易。
若要禁止,该从何着手?”
历朝历代的教训都证明,土地兼并是王朝兴衰不可避免的规律。
少女继续阐述她的见解:
“倘若将地契收归国有,百姓仅保留耕作权,不得买卖田产呢?”
此言甫出,夏原吉当即从座椅上倏然起身。
“妙哉!妙哉!”
他立即领悟到此举可从根本上杜绝土地兼并。
不过仍存疑虑:
“郡主明鉴,这些国有田地该如何分配?毕竟良田终需有人耕种。”
对此她早已成竹在胸,曾在父亲的书稿中见过相关记载。
“按人丁分配。
以户为单位,依照户籍人数划定相应田亩。”
夏原吉在脑海中迅速推演这套方案。
最终发现确实具有实施的可能。
“如此不仅解决兼并之弊,那些隐匿多年的黑户也会主动现身登记。”
“有人方有田,以往流失的人头税亦可收回。”
“大量田亩重归农户,田赋必将大增。
若行此制,陛下,臣预估来年国库岁入可增五成以上。”
这位户部尚书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
掌管大明财政这些年来,他时常为捉襟见肘的国库忧心忡忡。
若能充盈国库,最欣喜的莫过于他。
朱棣虽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但顾虑更深:
“此策虽佳,然现今农户多失其田,士绅却坐拥万顷。
若强行均分,世家大族岂会顺从?”
答案不言自明。
经此变革,士绅阶层的田产将十去其九。
夏原吉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意识到自己将问题想得过于简单。
眼下大明最棘手的症结,终究在于盘根错节的士绅势力。
朱高煌饮尽杯中茶,将茶杯置于桌面。
“眼下大明之局,非下猛药不可。
任你如何改制,终归要让本属士绅的财富流往农户。”
“士绅这一关,无论如何是避不开的。”
“不如借此良机,将腐朽旧制尽数翻新。”
“由上而下,当自藩王始。”
太祖朱元璋终究只是未读过书的放牛娃。
留下了诸多隐患深重的政策制度。
譬如这藩王制度。
朱允炆削藩本无错,错在操之过急。
朱棣既是削藩的受害者,也是削藩的拥护者。
大明皇族,无论嫡长,皆由宗族供养。
国库岁入,很大部分用以供养各地藩王及其子嗣。
众藩王中,除宁王外皆无兵权。
终日只在封地吃喝玩乐,闲暇便生育子嗣,横竖有朝廷供养。
如今大明仅传三代,国库尚可支撑。
若至五代、十代呢?
藩王子嗣再生子嗣,宗族之庞大,供养银钱将是天文数字。
更甚者,藩王封地税收皆归其自行支配,无需上缴朝廷。
换言之,藩王实为地方最大地主。
欲动士绅,必先动藩王。
“藩王封地税收须全数上缴,皇室再按税收返额。”
“废止现行皇室供养藩王之制,除嫡长子承袭爵位外,其余子嗣朝廷挂职一概取消,欲取功名须赴京应试。”
“废除士绅免税旧例,自即日起,士绅与农户同须纳税。
朝廷将增拨各地官员俸禄,足供其养家糊口尚有结余。”
“现有一年两税改为一税,每年岁末前须完纳全年田赋。”
“田亩税事不宜急,先在应天设试点观效,见效后再推及其他地域。”
“即刻丈量应天全境土地,依曌儿所言,尽收土地归国有,予百姓一月之期至官府登记,期满按鱼鳞册名录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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