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的摩登生活和繁华景象,让白成太乐不思蜀。他这次从大连回来,准备和杀牛婆有个了结,彻底离开小西山。他西装革履皮鞋铮亮,二拇指夹着太阳牌香烟。他逢人先敬一根烟卷:“日本天皇专抽这个牌子。”“歪戴帽,斜瞪眼,二拇手指夹烟卷”,是小西山人对五马六混的形容,白成太就是这种形象。见没人搭理他,他没话找话套近乎,告诉大伙儿,说:“我住在大连‘浪速町’,给日本大商人做管家。”他住在“浪速町”,给一大户日本家庭当仆人。
大伙儿不懂什么叫“浪速町”,他先说一通日本话,再翻译成中国话。日本海军和大清国海军打仗,日本军舰“浪速”号打沉了清军运兵船“高升号”,五百多名清军死亡。为纪念这次胜利,日本人将这里叫“浪速町”。小西山没人去过大连,更别说日本。谁和谁打仗谁胜谁败,叫“狼狗听”该咱什么鸡事。
董希录退还一小块口粮地,白成太像吞了一块土坷垃,顿时被噎着了。是他,让我们四家人的儿子背井离乡,现在生死不明。我们几家人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土坷垃变成一堆劈柴,在他心里熊熊燃烧起来。他见多识广,几家人对他寄予厚望,觉得满天乌云顿时透亮了。他们秘密联络,第二天头晌,还在西沙岗子柳树趟子里开会。董千溪派出去的三个儿子跑回来两个,一个变成齁巴佬一个伤残,不知道老大是死是活、能不能混出人样。等他回来报仇,不知猴年马月。并没因为他家出了三个儿子,董希录多给他一块土坷拉。他越想越上火,上、下眼皮的大眼包,又你进我出地鼓起来。他干吃哑巴亏,一一肚子话没人说。
董龙头的儿子董大昌一去没有音信,老婆在家天天哭、埋怨。背后,他也掉了不少眼泪。儿子十年八年不回来,自己不愁死,老婆也得把他逼死。
董虎尾才明白,哥哥把自己推进火坑,自己把儿子推进火坑,四家人一块儿跳进火坑。从小到大,哥哥和他称王称霸祸害人,都是害人害己,现在想做好人都不赶了。看哥哥掉眼泪,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爹死得早,长兄如父,哥哥带他不走正道,才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横眉竖眼地吆喝哥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自认倒霉,你自作自受!”董龙头和弟弟相互指责,各说各的理。
董龙头抬手给了弟弟一个大耳刮子,弟弟一躲没打着,又把腰闪了。
董虎尾赶紧给哥哥揉腰,陪不是。哥哥瘫了,他还得收拾他家烂摊子。董龙头出其不意,狠咬了弟弟一口。这一口,彻底了断了亲兄弟的情分。
大伙儿更泄气了,没灭了董希录全家,倒被董希录掐脖灭门了。大伙儿在柳树趟子里呛呛了一头晌,没呛呛个头堵,倒给心里添堵。大家把白成太当成个人物,没想到比狗都怂,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董千溪让他想个高招,他说没招,我儿子还不知道死活。几家人不欢而散,该死该活脸朝上,随便吧。
没有人理解白成太,杀牛婆都不知道他现在想些什么。他这次从大连回小西山,心情非常复杂,主意一时一个变。他在大连经常去小岗子闲逛,一看见窑姐就挪不动步了。满铁医院的日本大夫要为他做手术,进行移植,吓的他窝头就跑。他到南山麓找一位着名的老中医看病,吃了几副汤药,彻底恢复。他对杀牛婆又恨又感恩,说什么不能和她继续过下去。回家这些天,他睡在厢房里。
杀牛婆惦念白成太比惦念儿子还厉害,有好吃的给他留着,直到留臭了。她每天为他烧香磕头祷告,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白成太对杀牛婆的依恋之情未绝,害怕被破裤子缠腿拿不动步,谎称大连生意离不开,起早离开了小西山。
他一路上思前想后,越来越恨董希录。他在石河子打尖,在大车店住了一晚,想了许多,绝不让董希录好过。他第二天雇车,去龙潭山当胡子。凭他这身本领,肯定不能当个小喽罗。他早点当胡子多好,现在成了大当家的,带喽罗将仇人斩草除根,把桃红抢到山上当压寨夫人,大碗酒大块肉,下半生快快活活。
小喽罗把“挂注”带到大当家的面前,刚要揭开眼罩,被大当家的制止。大当家的至今家仇未报,心情不好,要“拍豆腐”消遣取乐。小喽罗让“挂注”趴在地上,大当家的拿起粗粗的马鞭,把“挂注”的屁股抽得鲜血淋漓。“挂注”的一声声惨叫声,大当家的听了那么耳熟。他让小喽罗揭开“挂注”面罩,竟是自己的父亲白成太!白海葵放下鞭子跪在地上,父子俩抱头大哭。
白成太这才知道,两年前,“火爷”被儿子误伤打死,儿子当上龙潭山大当家的。听了父亲的哭诉,白海葵把这一切都算在仇人董希录身上,马上纠集队伍,当晚下山报仇。师爷看过天象爻卦,说今晚不易出行。白海葵不听师爷劝阻,今夜必须出行。管他旱路水路山路天路,只要走报仇这条路就是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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