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对朱友贞失望,可我始终是大梁的臣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铁靴踏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远在身后喊道:
“你要去干什么?”
王彦章脚步不停,背影在夕阳中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最后一次,遵循旨意。”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王彦章勒住战马,回头望向身后仅剩的二十余名亲兵。这些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稚气,甲胄下的身躯或许昨晚还在为想家而偷偷哭泣,此刻却都紧握长矛,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们的将军。
“我们是大梁的人,”
王彦章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
“要为了大梁而死。你们...后悔跟着我吗?”
“不悔!不悔!”
亲兵们的回应整齐划一,在寂静的旷野上回荡。
王彦章铁盔下的眼角微微湿润。他想起这些亲兵的父亲、叔伯,很多都曾是他麾下的老兵,如今他们的子侄又要随自己赴死。他深吸一口气,铁枪指向远处汴梁城头隐约可见的火把光芒。
“随我,杀!”
战马嘶鸣,铁蹄踏碎薄霜。王彦章一马当先,二十余骑如利箭般射向城门。城头的守军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一支小队在黎明前突袭,一时竟没有反应。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当第一支火箭从城头射下时,王彦章已经能看清垛口后守军惊愕的面容。箭矢破空的尖啸随即密集起来,如同死神的呼唤。
“举盾!”
王彦章大喝一声,同时将铁枪舞成一片银光。箭矢叮叮当当打在枪杆和盔甲上,有几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几道血痕。
身后传来惨叫。一名亲兵被箭射中咽喉,栽下马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丈距离,如同天堑。
王彦章的左肩突然一热,一支利箭穿透铁甲缝隙,深深扎入肌肉。他咬牙折断箭杆,铁枪继续挥舞,为身后的儿郎们开辟一条血路。
五丈。
他身后只剩下七八骑了。
“臣,王彦章,”
他嘶吼着,声音压过箭雨,
“为大梁尽忠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侧面冲入箭雨。王彦章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从马背上扑了下来,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你!”
王彦章怒目圆睁,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要干什么?”
林远脸上有一道箭矢擦出的血痕,呼吸因急速冲刺而略显急促。他简短地回答:
“救你。”
说罢,不等王彦章反应,林远已经将他扛起,体内真气如江河奔涌,全部灌注于双腿。箭矢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最近的几支几乎擦着林远的发梢飞过。
“放开我!”
王彦章挣扎着,铁甲在林远背上硌得生疼,
“让我死在这里!这是我的归宿!”
林远充耳不闻,脚步如飞。他的真气在经脉中疯狂流转,每一步踏出都在冻土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城头的守军显然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更多箭矢向他们集中射来。
一支利箭穿透林远的小腿,他闷哼一声,速度却丝毫不减。王彦章能感觉到背着自己的年轻人全身都在颤抖,那是真气透支的征兆。
“何必”
王彦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我这样的败军之将,不值得”
林远依然没有回答。他的眼前已经发黑,全凭意志支撑着不倒下。身后,最后几名亲兵的惨叫声渐渐远去,最终归于寂静。
逃到树林时,林远终于力竭,和王彦章一起滚进一处干涸的沟渠。他大口喘着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强行催动真气导致的内伤。
王彦章艰难地坐起身,左肩的箭伤让他面色发白。他望向不远处,他的战马倒在血泊中,身中数十箭;更远处,二十余具亲兵的尸体散布在城墙下,如同被孩童随手丢弃的玩偶。
“他们都死了”
王彦章的声音干涩如砂纸,
“只有我,苟活,”
林远勉强支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递给王彦章:
“止血的。”
王彦章机械地接过药丸吞下。药力发作,左肩火辣辣的疼痛稍减,但心中的痛楚却愈发剧烈。
“为什么救我?”
他直视林远的眼睛,
“你知道我宁愿战死。”
林远撕下衣角包扎自己腿上的箭伤,动作因疼痛而略显笨拙:
“我救的不是梁将王彦章,”
他抬头与王彦章对视,
“我救的是那个想将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推下悬崖,心里,还念着天下苍生的王彦章。”
王彦章浑身一震,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良久,他长叹一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败军之将?”
林远包扎完毕,靠在沟渠壁上喘息:
“带你去见岐王。你的军事才能,不该就此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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