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颤巍巍地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箱中并无金银财宝,只有几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线装书,一枚色泽暗淡的玉佩,以及一小坛密封良好的陈酿。
“这些书,是老夫平生收集的一些杂学游记,还有年轻时偶得的几门粗浅修炼法诀,于我已无用,留给村里有缘的孩子吧,或许能开阔些眼界。”赵玄抚摸着书册,如同抚摸老友的脊背,然后将它们推到林夜面前,“林小友,此事便托付给你了。”
“老哥放心,林某定会妥善处置。”林夜郑重接过。
赵玄又拿起那枚玉佩,玉佩质地普通,雕工也简单,只是一片云纹。“这玉佩,是当年一位故人所赠,伴我多年,算是个念想。”他摩挲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随即释然一笑,“如今,也该随尘归去了。”说着,竟随手将玉佩放回了箱中,并无传承之意。
最后,他拍开那坛陈酿的泥封,一股醇厚中带着药草清香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这是用山间野果和草药自酿的‘百草酿’,埋在地下快百年了,本想留着突破时壮行,可惜……”他摇摇头,取出三个粗糙的陶碗,斟满酒液,“今日有缘,与二位小友共饮此杯,也算为老朽送行了。”
酒液呈琥珀色,入口甘醇,后味微苦,却有一股暖流沉入丹田。三人对坐,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静静地品着这杯承载着岁月与遗憾的酒。窗外,月色清冷,洒满寂静的小院。
接下来的两日,赵玄依旧每日清晨起身,在院中缓缓打一套养生拳法,动作舒缓,如同与这天地做最后的交融。午后,他依然会到古槐树下坐一坐,不再摆棋,只是静静地看着村里的孩童嬉戏,听着溪流潺潺,目光平静地掠过每一寸他守护了百年的土地。
林夜和夏清岚始终默默陪伴在一旁。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赵玄体内的生机正如退潮般飞速流逝,但他的道心却愈发圆融通透,没有丝毫恐惧与挣扎,只有一种近乎自然的回归与安详。
第二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色。赵玄坐在古槐树下他常坐的那块青石上,望着天边,忽然轻声对身旁的林夜说道:“林小友,你看这夕阳,每日落下,看似终结,实则明日依旧会升起。万物轮回,莫不如此。”
林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缓声道:“老哥所言甚是。夕阳无限好,只因近黄昏。这份刹那的绚烂与宁静,或许正是其意义所在。”
赵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释然与畅快:“好一个‘夕阳无限好,只因近黄昏’!林小友,你此言,深得我心!老夫这一生,虽未攀上高峰,但能于此地,看尽夕阳西下,有此顿悟,已是不虚此行,不虚此生矣!”
笑声渐歇,他缓缓闭上双眼,气息变得愈发微弱,但嘴角却噙着一抹安详的笑意。他的身体依旧坐得笔直,仿佛只是沉浸在了某种深沉的悟道之境。
林夜和夏清岚静立一旁,没有打扰。夜幕彻底降临,繁星点点,月华如水。溪谷村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水声与虫鸣。
子夜时分,赵玄周身那最后一点微弱的黄金期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最终无声无息地熄灭了。他的头颅微微垂下,气息彻底断绝。
一位修行三百余载,于这流云国深山小村隐居百年的老修士赵玄,就此安然坐化。无病无痛,无憾无怨,于悟道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林夜默默上前,伸出手,轻轻将老者依旧带着余温的身体扶正,让其保持盘坐的姿势,仿佛只是沉睡。夏清岚取出一件干净的素色长袍,轻轻披在老者身上。
两人就在这古槐树下,为赵玄守灵。没有哭泣,没有悲声,只有深深的静默与敬意。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位坦然回归的求道者送行。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亮古槐树时,林夜和夏清岚才轻轻起身。他们遵从赵玄生前不愿惊扰村民的意愿,没有声张,只是通知了村里几位年长的老者。
村民们闻讯赶来,见到安详坐化的赵玄,虽感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敬畏。赵玄在村中辈分极高,虽不显山露水,但百年来,村中大小疑难,多有他暗中点拨化解,深受爱戴。在他的小屋中,村民们找到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简易棺木和一份遗书,信中嘱咐一切从简,将他安葬在村后山岗上,可遥望溪谷全村之处。
葬礼极其简单宁静。没有浩大的仪式,只有溪谷村全体村民自发前来送行。棺木由几位村中壮年抬着,林夜和夏清岚默默跟在送葬的队伍最后。
墓穴早已按遗书所指挖好,就在山岗一处平坦之地,视野开阔,的确能俯瞰整个宁静的溪谷村。下葬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天公也在垂泪。村民们默默填土,立起一块简单的石碑,上面只刻了“溪谷隐士赵玄之墓”几个字。
葬礼结束后,村民陆续散去,山岗上只剩下林夜和夏清岚,以及那座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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