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巢穴的轰鸣似乎永无止境,新型单位的孵化与测试在冰冷的效率下持续推进。苏雪站在观测平台上,下方是虫群永不疲倦的进化之舞,掌心光种传来的温暖与她内心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林羽给予的那一丝“微光”,暂时缓解了地表的饥荒,但并未改变本质。人类依旧在绝望的边缘挣扎,而她也依旧是那个被困在两大文明夹缝中的囚徒。然而,那段关于过往的自白,以及林羽随之而来的、基于功利计算的微小调整,像在她心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别样的涟漪。
如果……如果他能因为她的过去而做出哪怕一丝改变,那么她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去触碰一个更深、更私人的渴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她从小就像无根的浮萍,父母的面容是一片空白,是她所有孤独和挣扎的源头。如今,她身处于一个拥有超越人类想象科技的存在身边,这个存在甚至能调动星球级的资源……
一天,当林羽的身影再次浮现,例行询问地表情况时,苏雪没有立刻汇报工作。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那双数据流淌的金色眼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希冀。
“林羽……你……你的虫群网络,能分析处理基因信息,对吗?”
林羽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似乎在瞬间就完成了对她生理指标和问题意图的初步扫描。【基因序列分析与优化是虫群进化的基础能力之一。你的问题指向不明。】
苏雪握紧了拳,鼓足勇气:“我……我想请你……帮我分析我的基因序列。不是优化,是……比对。和全球灾难前可能存在的基因数据库进行比对……我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她说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个请求如此私人,如此“低效”,与他所关心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甚至做好了被直接拒绝或无视的准备。
林羽沉默了。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仿佛在处理一个优先级极低、且结构异常复杂的非标准请求。
【寻找你的生物学亲代来源。】他复述了一遍,语气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此行为对当前核心任务(生存、进化、应对威胁)无直接贡献,且需要调用算力扫描并破解可能已损坏或深度封存的人类基因数据库。效率低下。】
苏雪的心沉了下去。果然……
但林羽的话并没有说完。【然而,】他继续道,【彻底了解‘接口’的生物学背景信息,或有助于更精准预测其行为模式与潜在风险,提升‘接口’稳定性与可控性。从长远管理角度看,此数据具备一定储备价值。】
又是那冰冷功利的计算!但这一次,苏雪却从中听到了应允的可能!
“是的!了解我的背景,或许能让你更……‘高效’地使用我这个接口!”她急忙顺着他的逻辑说下去,哪怕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件正在被评估出厂编号的工具。
林羽再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最终权衡算力消耗与潜在收益。【请求批准。提供你的生物样本。】
苏雪几乎是立刻拔下一根头发,小心地递了过去。一根细小的工蜂单位爬来,用精细的口器取走了样本,迅速消失在巢穴的通道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雪的心悬在半空。她想象过无数可能:找不到,或者找到的只是两具早已冰冷的尸骸……
突然,林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定位完成。目标个体:两个。生物学亲代关系确认度99.97%。生命信号稳定,位于第七区地下避难所C-12层附属物资储备点。】
他们还活着!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击中了苏雪,她几乎要瘫软下去。但林羽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的喜悦。
【该区域正发生武装冲突。你所认知的反抗组织‘断脊者’,控制了该储备点。你的生物学亲代,目前被列为该组织持有的人质之一。地表管理力量已包围该地,对峙中,解决概率低于预期,人质生存率持续下降。】
画面通过王虫网络直接投射到苏雪的脑海中——
昏暗的储备点内,数十名面黄肌瘦、手持简陋武器或爆炸物的“断脊者”成员,正疯狂地叫嚣着。他们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平民人质,其中一对中年男女紧紧靠在一起,男人脸上有一道陈年伤疤,女人眼中充满了恐惧,但依旧下意识地护着怀里的一个小布包,里面似乎是她仅剩的、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们的眉眼间,能看出与苏雪依稀相似的轮廓。
储备点外,李调查员脸色铁青,通过扩音器喊话,声音因焦急而沙哑:“‘卡珊德拉’!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谈!不要一错再错!”
里面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尖厉的笑声:“谈?拿什么谈?停止喂养地下的怪物?公开所有真相?你们做得到吗?做不到就滚开!不然我们就炸了这里,大家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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