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猛地做了一个极其凶狠的劈砍动作,手臂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角落里堆积的渔网。
他整个人仿佛与那想象中睥睨战场、斩将夺旗的猛将重合,浑身蒸腾着原始的、未加掩饰的杀气,眼中燃烧着快意的火焰。
“最解气的!还得是那个‘石阎王’石清!狗日的平时在寿张县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活脱脱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这回可算撞上真神了!被咱们梁山的‘云里金刚’宋万爷爷给盯上了!”
他模仿着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声音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
“宋万爷爷那柄门板大的鬼头刀!就听‘呜——’的一声风响,跟半空打了个旱雷似的!咔嚓!——”
他故意在这里卡住,像说书先生卖关子,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哥哥因紧张而屏住的呼吸和瞪得溜圆、一眨不眨、仿佛被钉住的眼睛,享受着这掌控情绪的快感。
然后,他才猛地将蓄满力量的手臂以千钧之力狠狠劈落!破空声尖锐!
“…像拍苍蝇似的!干净利落!脆生生!把那狗官连人带他那身锃亮晃眼、自以为能保命的铁叶子甲,拍得稀巴烂!四分五裂!”
“骨头渣子都溅到水里喂了鱼鳖!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杀得好!杀尽这些不给人活路的狗官才叫替天行道!”
“这滋味,比咱们哥仨一口气灌下三坛子最烈的‘烧刀子’,从头到脚烧起来还痛快十倍!百倍!一万倍!”
他嘶吼着,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郁气都随着这声呐喊喷发出去。
他抓起桌上那个豁了口的破陶碗,也看不清里面是浑浊的凉水还是隔夜的馊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冰凉的水渍顺着下巴、脖颈,一路流到他精瘦、肋骨分明、沾着泥垢和汗渍的胸膛上,他也毫不在意,仿佛只有这冰凉的刺激才能压下心头那团过于炽热的火。
一直坐在角落小凳上、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阴影的阮小五,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半块又冷又硬、能硌掉牙的糙面窝头。
但他的眼神却像黑夜荒原上发现了肥美猎物的独狼,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精光和前所未有的热切。
他根本没在意小七那过于夸张、近乎癫狂的肢体动作和飞溅的唾沫,脑子里有的是噼里啪啦的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着什么能点石成金的发财咒语。
“小七!光知道喊痛快顶个鸟用!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晃悠,得算账!算明白账!算算这买卖合不合算!划不划得来!”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精明和急不可耐,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小七营造出的狂热氛围。
“你知道梁山这一仗捞了多少吗?金山银海!那是真真正正、能砸死人的金山银海堆起来的寨子!再不是从前躲躲藏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样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仿佛亲眼所见。
他猛地凑近阮小二和小七,身体前倾,形成一个紧密的、充满阴谋气息的圈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这四面透风、到处是裂缝的破屋墙根下都藏着官府的眼线或者渔霸“混江蛟”李贵的耳朵。
“张瘸子!今天晌午刚撑船从寿张县衙那边回来!他表舅在县衙户房当书办,亲耳听见阴孔目和钱主簿对账!板上钉钉,错不了!” 。
他掰着那双因常年拉网、布满厚茧和裂口、仿佛老树皮般的手指头,连手里那半块窝头掉在地上滚了泥都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笔巨大的财富里。
“光是寿张县那个软蛋陶县令,为了赎他那被梁山扣下的虾兵蟹将,赔偿加赎人的银子,明面上,就这个数——”
他猛地张开一只粗糙的手掌,又用力地、狠狠地翻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展示珍宝般的郑重。
“十万贯! 白花花的官铸银钱!堆起来能晃瞎人的眼!这还只是官面上能查到、能入账的!是冰山露出来的那一角!”
“暗地里塞给山寨各位头领们的‘心意’、‘孝敬’、‘辛苦钱’,谁知道还有多少?那些见不得光的黄白之物,堆起来怕是能填满咱这整个破屋子还有富余!能把咱这破船都压沉喽!”
“粮?” 他舔了舔干裂得已经出血的嘴唇,眼神炽热得像是要喷出火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粮食。
“少说上千石!堆起来就是一座能压死人的粮食小山!人走在下面都得仰着头!上好的官盐?” 他咂咂嘴,仿佛尝到了那咸味。
“上百大包!雪白雪白的,颗粒均匀,能晃瞎人的眼!咱们这腌鱼要是用上这盐…”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算他的账:“生铁?”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的力量。
“…乖乖!听说是按十几车、几十车算的!够打多少把吹毛断发的快刀?造多少支能射穿铠甲的利箭?足够装备起一支像模像样、能横行水泊的水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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