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有点不讲道理,我前一晚喝得五迷三道,醒来时太阳已经晒到鼻尖。眼皮沉得像压了两块砖,喉咙里像是有人拿砂纸打磨过。我翻了个身,摸到床头那本《天命账本》,它安安静静躺着,封面还是那副破布样,一点不显山露水。
我刚想把它塞回怀里,它突然抖了一下,字浮上来:【检测到宿主昨夜情绪波动超标,今日不宜批折子,建议先喝半碗粥。】
“你管得还真宽。”我嘟囔着坐起来,顺手把它塞进袖口。账本又震了震,像是在翻白眼。
主殿外头已经闹腾开了。我推门出去,一群工匠扛着木料在台阶下争地盘,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执事们围在一堆烧焦的梁柱前比划,嘴里喊着“先修旗台”“箭楼要紧”,跟菜市场抢白菜似的。
我站在石阶上没说话,只看着他们吵。风从东边吹来,带着点灰烬味。袖子里账本忽然发烫,一行字冒出来:【东库房地基尚存,优先加固可省三成工时;演武台裂缝过深,强行修补七日后必塌】。
我挑了挑眉。这话说得比天气预报还准。
“总执事。”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底下立马安静了。
老执事小跑上来,额头上全是汗:“门主有何吩咐?”
“带人去东库房,查地基。”我说,“再派两个懂土木的,去演武台量裂缝,半个时辰后报我。”
他愣了愣:“可旗台那边……”
“旗台塌不了。”我拍了拍袖子,“它又没长腿。”
一群人半信半疑地散去。我靠着廊柱等。日头慢慢爬高,搬砖的号子声此起彼伏。许三那小子也在,一身影卫黑衣,袖口卷着,正指挥人抬石板。他前两天喝多了拿酒坛压人脑袋的事还没过去,现在见谁都不好意思看。
半个时辰后,执事跌跌撞撞跑回来:“门主!东库房地基真没全毁,底下青石还连着!要是直接拆了重修,起码多花二十个工!”
旁边工头也附和:“演武台裂缝底下空了,填土也撑不住,七天内必塌!”
众人面面相觑。我慢悠悠从袖子里抽出账本,假装翻了翻:“我说了,先救能救的。房子塌了还能修,人砸死了可没法退货。”
没人再提旗台了。重建顺序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麻烦才刚开始。
中午刚过,许三带着一队影卫拦住运青石的板车,说要修箭楼,材料优先战备。赵伯——农坊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匠人——拄着拐杖冲出来,嗓门震天:“粮仓屋顶都漏了!昨儿一场小雨,三袋米发了霉!你们影卫吃石头吗?”
“战时无粮,平时无防,你们哪个负责?”许三梗着脖子。
“我负责饿死?”赵伯气得拐杖直跺地,“你当我是你师娘,天天给你缝裤裆?”
眼看两人要动手,我走过去,袖子里账本轻轻一跳,浮现一行字:【三日前辰时,青石三车调往箭楼,经手人:前库房执事李三,误判为‘战备加急’】。
我没说话,只问:“谁管材料调拨记录?”
一名文书赶紧捧来册子。我翻到三日前那页,指着一行字:“青石三车,原定拨粮仓,改调箭楼,理由‘战备紧急’。”抬头看向许三,“你接到的命令,是这么写的?”
他点头。
我又翻了一页,指着另一行:“可当天并无敌情通报,也无护法签令。这‘紧急’,是谁批的?”
文书脸色变了:“这……是前执事李三自行加注的。”
我合上册子:“不是你贪,也不是他坏,是人死了,规矩也跟着烂了。”
许三低头不语。赵伯喘着粗气,瞪着他。
“许三。”我说,“你带人,把那三车青石今晚运回粮仓。顺便,帮赵伯他们搭个临时遮雨棚。”
他猛地抬头:“可箭楼……”
“箭楼不缺这三车石头。”我打断他,“但粮仓缺这一夜不漏雨。你要是觉得委屈,明天起亲自盯材料调度,行不行?”
他咬了咬牙,抱拳:“……行。”
赵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回头:“棚子要是漏,我找你算账。”
许三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这老头比门主还难缠。”
我装没听见。
下午我叫上烈晨阳,说要巡门。他皱着眉跟在后面,一路嘀咕:“修几堵墙,用得着门主亲自走一圈?”
我没答话,带着他绕到东墙。账本提示:【墙基松动,三年后遇大雨必倒,压塌隔壁药坊】。
我指着墙角一处不起眼的裂痕:“看到没?底下空了。”
他蹲下看了看,不信:“这么点缝,不至于。”
“等塌了就至于了。”我继续走,拐到后山排水沟,“这儿呢?杂草堵了半年,雨季一来,水全往主殿灌。”
他不说话了。
最后一站是废弃的锻器房。账本说:【此处地脉稳,宜改建新库,原址重建浪费三成材料】。
我站在废墟上:“烈护法,你觉得重建是补窟窿,还是重新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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