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九年,西元二百二十九年,季春之末。
长安城头,残阳如凝血倾泻,将这座饱经沧桑的帝都浸染在一片悲怆与壮烈交织的殷红里。
风中,那曾睥睨四方的曹魏玄色大纛,已被汉家赤旗取代,猎猎作响,如泣如诉,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艰难启程。
四月初五,朱雀门下。昭烈皇帝刘备,褪去戎装,仅着素色常服,率文武百官,步履沉凝,踏入这座魂牵梦萦的故都。
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苦涩。
然而,就在那被火药熏得黢黑的城墙裂隙间,几簇倔强的新绿嫩芽,正迎着料峭春风,如微小的旌节般轻轻摇曳,昭示着不灭的生机。断壁残垣后,长安百姓瑟缩窥探,眼中交织着恐惧与希冀。
他们惊异地看到,汉军士卒卸下染血的甲胄,执起扫帚,默默地将战死魏军的骸骨小心收殓,运送至东郊掩埋;军中医者架起大釜,以珍贵的红糖熬制药汤,分赠呻吟的伤者,不分敌我。
丞相诸葛亮目光如炬,命人开启未央宫武库。幸存的粟米被尽数运出,一面素白长幡高悬,上书“汉粟赈济处”五个墨迹淋漓、筋骨铮铮的大字。
军需官忍着辘辘饥肠,从本已捉襟见肘的军粮中,硬是匀出部分,加入赈济的行列。
十二座城门之下,三十六口巨大的铁釜昼夜不息地翻滚着,米粥的暖香第一次压过了战争的焦臭。
十四岁的羌人孤儿阿吉,双手捧着一碗滚烫的粥,滚烫的泪水混着粥水滑落,脸上终于绽开久违的、属于孩子的笑容。
刘备解下自己那件沾满征尘的墨绿大氅,俯身,轻柔地裹住孩童因寒冷和激动而颤抖的身体,那一刻,帝王眼中流露的慈爱,温暖了周遭的料峭春寒。
两日后,含元殿前。诏书传檄:
“凡长安在籍之民,免赋税三载!”
刘备的手抚过殿前那尊饱经风霜、斑驳陆离的铜龟趺,目光却投向宫墙之外——那里,久违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袅袅炊烟正冉冉升起。他声音沉缓,却字字千钧:
“凡阵亡魏军之家眷,各赐粟米三斤、蜀锦半尺、钱八百。”
此言如春雷滚过死寂的大地,跪伏于地的关中耆老再也抑制不住,涕泗横流。整整三十年了!自董卓一把大火焚尽洛阳,这“金城千里”的煌煌帝都,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后,迎来了它流离失所的旧主。
汉家衣冠,终归长安!
然而,丞相诸葛亮凭栏远眺潼关方向,眉头深锁如刻。他深知,长安虽克,危机未解。司马懿大军虽退守潼关,临行前却将长安粮仓付之一炬(幸赖战事紧急,未能尽毁),企图釜底抽薪,困死汉军。
更令人忧心的是,历经月余惨烈攻防,长安城垣已是千疮百孔,如风中残烛。
四月十五,渭水之滨。刘备亲率三千虎贲精锐,北行三十里。昔日巍峨的汉家陵阙,如今隐没于萋萋荒草,残碑断碣诉说着王朝兴衰。
祭酒蒋琬肃穆诵读《告高皇帝文》,声震林樾。倏忽间,西北天际一只苍鹰盘旋而下,其巨大投影掠过汉高祖长陵的封土,竟与当年刘邦斩白蛇、赤霄剑出时的传奇异象隐隐相合!刘备神情肃穆,将雌雄双股剑横陈祭坛,剑身映着五丈原初升的朝阳,泛起一层摄人心魄的赤色光晕。
随行的太史令谯周目睹此景,心神俱震,当夜便于《季汉书》中奋笔疾书:“是日,白虹贯日,高祖剑匣自鸣,三军将士皆见赤龙盘桓于献陵之上!”
翌日,丞相府。 诸葛亮彻夜观星归来,面色凝重如霜。他缓缓吐出八字,字字重若千钧:
“三台星晦暗,帝气……难驻。”
此言一出,殿堂内空气仿佛凝固。次日朝会,刘备久久抚摸着未央宫蟠龙金柱上那道深入木髓的狰狞斧痕,那斧痕仿佛也劈在了他的心上。
最终,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朕……岂忍再驱百姓骨血,重筑这铁壁雄关?”
随即,他做出了审慎而周全的布置:
定都之议:长安新复,城防残破,人心浮动,根基未稳,不宜为都。大汉国都,仍定成都。
雍州军政:擢升魏延为雍州牧,统辖长安、汉中军政。命其率长安驻军两万,耗时半载,重修长安城垣。
潼关锁钥: 于潼关外三里险要处,扎下青龙、白虎、玄武三重营垒,深挖壕堑,驻精兵五万,昼夜监视关内魏军。此防线由丞相诸葛亮亲任都督,总揽雍、凉二州一切军务政务,副将姜维、王平、吴懿等听其调遣。
民生复苏: 急令益州(蜀中)、凉州抽调钱粮物资,全力赈济长安城内流离失所的百姓,助其重建家园,同时犒赏三军,以安军心民心。
当司马懿退守潼关的确切消息传来时,老将赵云正率五千精锐轻骑,如鹰隼般巡弋于关山险隘之间。
这位曾在汉中之战让曹操慨叹“子龙一身是胆”的常胜将军,此刻面对沙盘上潼关那“北扼黄河天堑,南依秦岭绝壁”的雄浑地势,亦不禁抚须长叹:“此真乃‘细路险与猿猴争’之绝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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