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正堂内,于宗林那洪钟般的嗓门还在嗡嗡作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朱慈烺的茶盏里,两只布满老茧和烫痕的大手在空中用力比划着,仿佛要将那无形的燧发枪从虚空中抓出来!
“殿下!王爷!诸位大人!” 于宗林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毕懋康毕大人!真乃神人也!他那《军器图说》里说的‘燧石作发火装置’,简直是点石成金!神来之笔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不瞒殿下!小的这些年,就跟魔怔了似的!照着毕大人的法子,偷偷摸摸在自家后院那小破棚子里,捣鼓了不下十把‘自生火铳’!就是殿下说的燧发枪!”
他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芒,如同在描绘一件绝世珍宝:“这枪!妙就妙在它这‘心’——发火装置上!”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点,“您看!这里!安置一块上好的燧石!发射的时候,不用再哆哆嗦嗦点那破火绳!只要这么一扣扳机!”
于宗林猛地做出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动作迅猛有力:“扳机一动!带动这‘龙头’(击锤)!‘砰’地一下!狠狠砸在燧石上!那火星子!滋啦一下!就冒出来了!跟打火镰似的!准准地就掉进下面的装药室里!药一着!轰!那弹丸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嗖地就飞出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快!太快了!省了多少事啊!再也不用怕那火绳半路灭了!再也不用怕刮风下雨点不着火了!这射速!比那鸟铳、三眼铳,快了何止一倍?!简直是脱胎换骨!!”
他喘了口气,脸上满是自豪:“小的亲自试过!拿那老掉牙的鸟铳比!鸟铳顶天能打二十多丈(约60-70米)!三眼铳更是个笑话,十丈出头(30多米)就飘得没影了!可小的捣鼓出来的燧发枪!四十丈(120米)开外!照样能打穿两层厚皮甲!那准头!那力道!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朱慈烺听得心头剧震!好家伙!这于宗林,简直就是个被埋没的火器天才!历史上毕懋康的燧发枪构想,竟在这明末乱世,被一个底层匠人如此执着地钻研、试验!若非满清入关后倒行逆施,沉迷于“弓马骑射”的原始武力,扼杀了这刚刚萌芽的火器革命,华夏何至于……朱慈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惋惜和更深的决心!此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于师傅!于师傅!” 一个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响起。只见朱慈炯早已按捺不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两颗黑曜石!他几步跑到于宗林面前,仰着小脸,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连珠炮似的发问:“本王……本王想请教一下!”
于宗林正说得唾沫横飞,被永王殿下这一声“于师傅”喊得浑身一哆嗦!他慌忙后退一步,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哎哟!王爷!折煞小的了!折煞小的了!王爷您有啥想问的,只管吩咐!小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慈炯连忙伸手扶住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于师傅不必多礼!本王……嘿嘿,本王也仔细研读过毕懋康大人的《军器图说》!只是有些地方,百思不得其解!想请教于师傅!”
他顿了顿,小脸上满是认真:“其一,这燧石,从何而来?我大明可有稳定获取上好燧石的途径?其二,本王在想,如今军中尚有大量鸟铳、三眼铳等旧式火器,若能将它们直接改造成燧发枪,岂不是省时省力?也免得浪费了这些现成的家伙什儿!于师傅觉得可行吗?”
朱慈炯这番话,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显露出远超年龄的思考和见识!不仅于宗林愣住了,连朱慈烺都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小王爷,看来是真下了功夫研究!
于宗林看着眼前这位小王爷真诚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心中那股激动简直要冲破胸膛!太子爷和王爷都如此重视火器!都懂行!自己这一身本事,终于要派上大用场了!
“王爷!王爷您真是……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于宗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谢王爷抬举!小的……小的这就给您细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回王爷!这燧石,其实……其实不算稀罕物!” 他搓了搓手,“不光军中,民间老百姓生火做饭,打火镰用的也是燧石!俺们山东地界的沂蒙山那边,河南嵩山一带,还有江南不少地方,都有大片的燧石矿!挖出来就能用!无非就是要挑!挑那颜色深、质地硬、敲起来声音脆、没有裂纹砂眼的!这样的燧石,打火才旺!才耐用!只要人手够,开矿采石,供应绝对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向朱慈炯第二个问题:“至于王爷您说的……把现有的鸟铳、三眼铳改成燧发枪……”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王爷!小的斗胆直言!这法子……行不通!或者说,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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