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门口,霜竹一转身,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妙玉怀里,吓得她魂儿都快飞了。
听见师姐那清清冷冷地问话,她哪里还敢撒谎,只得涨红了脸,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师姐,不是呢,侯爷......侯爷还在里头。是......是方才史大姑娘也过来了......”
妙玉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更觉古怪:“她来便来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外人。你这般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又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我......”霜竹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闷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心里头只一个劲儿地祷告,盼着师姐千万别往里头细看,千万别注意到那枝倒霉的梅花。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妙玉是何等爱梅之人?
她这庵堂内外,别的花草不多,唯独这几株梅树,是她爱煞了,要日日照料的。
尤其是在自顾自以为这是林珂为她种下的以后,她对这几株梅树的珍爱,甚至超过了那些个名贵的古玩茶器。
每每照顾起来,都有种在看护自己与林珂孩儿似的感觉,让她这个下头尼姑心里窃喜。
妙玉拎着木匣,绕过霜竹,才刚踏入禅房,一眼便扫到了屋中景象。
随即,她的目光便凝固了——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湘云手中那枝开得肆意张扬、红艳似火的梅花之上。
那正是她庵堂门口,开得最早、也最是繁盛的那一株朱砂!
妙玉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猛地瞪大了几分,呼吸也是一滞。
饶是林珂有看过她几回情动不已的模样,也未曾见过这般表情,心里也不免对湘云有些意见了。
不论如何,存心要来气妙玉却是不好的。
毕竟未曾听说过二人有过什么争端,林珂若要秉公执法,势必要这么想。
妙玉握着木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有满腔的质问和怒意想要脱口而出,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林珂的面,她那份孤高与矜持却又让她强行将这股火气给压了下去。
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那副想发作又必须隐忍的模样,让一旁的霜竹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又往门外挪了挪,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拔腿逃跑的架势。
然而,妙玉终究是妙玉。
她的失态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
随即便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份清冷与淡漠。
她仿佛根本没有看见那枝刺眼的红梅一般,只是淡淡地对还缩在门口的霜竹吩咐道:“原来又有贵客到了,屋里这般多人,茶水怕是不够了。霜竹,还不快去再沏一壶新茶来,好生奉上?”
“哎!是,是!奴婢这就去!”
霜竹闻言,如蒙大赦,巴不得赶紧忙活点儿什么,免得自己闲着呆在这修罗场的正中央,左右尴尬。
她应了一声,连忙提着裙子,一溜烟儿地跑去外间烧水备茶了。
湘云见妙玉这般反应,反倒是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妙玉会当场发作,或是至少也要冷言冷语地讥讽她几句,谁知竟是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可不行!自己这梅花岂不是白折了?
湘云唯恐妙玉看不到,或是故意装作看不到,竟是主动迎了上去。
她将那枝红梅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把玩着,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才笑吟吟地对妙玉说道:“妙玉师父这里果然是个风水宝地,雅致得很呐!不光这茶水是顶好的,连这梅花,也开得比旁的地儿要娇艳几分呢!”
她这话,简直就是在妙玉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妙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想我好心不与你这小丫头计较,你倒还非要主动凑上来点破此事,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
她收束心神,缓缓走到自己的蒲团前坐下,将木匣放在一旁,这才抬起眼帘,用那无喜无悲的语气淡淡说道:“万物皆有灵,花草也识人。大约是与此地的人相关吧。”
“这里来往的人,大多能清心静气,抛却凡俗杂念。这清净的环境养了人,人那份安宁的心境,自然也反过来培育了周边的景致,使其愈发脱俗。”
她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清净之地,偶尔也少不了会有那等叽叽喳喳、不知轻重的鸟儿闯了进来,扰人清修,端的是叫人心烦。”
这话明里暗里,可不就是在嘲讽湘云是个叽喳喳的痴鸟儿么?
湘云哪里听不出来?她当即就努了努嘴,杏眼一瞪,就要开口反驳些什么。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和事佬林珂便施施然地出来了。
他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湘云即将出口的话,道:“好了好了,什么梅啊、鸟啊的,你们两个净说些个旁人听不懂的禅机哑谜。我不过是来躲个清闲,怎么倒像是招了人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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