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户部南仓:锈锁开时谷香来
户部的粮仓坐落在京城南隅,背靠正阳街,面朝通济巷,是大雍朝储存官粮的核心之地。往日里,这粮仓的大门总是紧闭着,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饥苦都隔绝在外,只留下门前空荡荡的石阶,和偶尔路过的百姓投来的渴望目光。大门是用百年的楠木制成,木材纹理紧实,历经风雨却依旧挺拔,只是常年的封闭让木材边缘积了一层薄灰,显得有些破败。门上挂着的铁锁更是厚重,足有孩童的手臂粗细,锁身布满了锈迹,红褐色的锈斑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无声地诉说着粮仓的封闭与百姓的饥馑。
这日辰时刚过,通济巷里却比往常热闹了些,十几个饥民拄着木棍、牵着孩子,零零散散地守在粮仓外的石阶下。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青色的布衣上打满了补丁,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枯黄的棉絮,风吹过的时候,棉絮便跟着打颤。为首的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丈,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粮仓的大门,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奇迹。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饥民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三匹马拉着一辆青色的官车驶来,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褐色官袍的官员,正是户部司农官苏明远。苏明远身后跟着两个小吏,一个捧着文书,一个手里拎着一串铜钥匙,钥匙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醒目。
苏明远走到粮仓门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布带。他任职司农官已有三年,这三年里,上级的指令总是“囤粮以备不时之需”,可他每次路过通济巷,都能看到饥民们蜷缩在墙角的模样,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一个孩童因为饿极了,抓起地上的草根往嘴里塞。那一刻,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官阶低微的他,始终不敢违背上级的命令。
拎着钥匙的小吏走到铁锁前,手指有些颤抖地取出一把最大的铜钥匙。这把钥匙同样生了些锈,他先是对着锁孔吹了吹灰,又用袖子擦了擦钥匙齿,才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打破了多年的沉寂,铁锁内部的机关终于松动。小吏咬了咬牙,手腕用力一拧,又是“咔哒”一声,厚重的铁锁终于被打开,掉落在石阶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饥民们听到声音,纷纷围了上来,眼睛里满是期待,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原地小声议论着。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两个兵士点了点头。那两个兵士身材高大,穿着青色的兵服,走上前,一人抓住一扇大门的门环,“嘿”地一声发力,沉重的楠木大门缓缓向内推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老人在低声叹息。
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谷物香气从粮仓内飘了出来,先是淡淡的,随着门缝越来越大,香气变得愈发浓烈。那香气里有粟米的醇厚,有小麦的清甜,还有稻谷的清香,混杂在一起,顺着风飘到巷口,让饥民们忍不住抽动鼻子,有的孩子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苏明远率先走进粮仓,身后的小吏和兵士也跟着进去。粮仓内部宽敞得很,足有半个市集大小,屋顶是木质的梁架,上面铺着青瓦,阳光透过屋顶的气窗照进来,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地面上铺着青石板,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粮仓里堆放着三座巨大的粮堆,分别是粟米、小麦和稻谷,每一座都有一人多高,像三座小小的山。
粟米堆在最左边,金黄色的粟米颗粒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偶尔有几颗粟米从堆上滚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小麦堆在中间,用白色的麻布覆盖着,掀开麻布一角,能看到小麦的颜色偏浅黄,颗粒比粟米略大,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稻谷堆在最右边,稻谷穗还带着些许青色,显然是新收不久的,散发着最清新的稻香,让人闻着就觉得安心。
粮仓的四根梁柱分别立在四角,都是粗壮的柏木,柱子上原本用黑漆写着“官仓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苏明远走到一根梁柱前,正想伸手触摸那些字迹,却突然发现,黑漆写的大字正在慢慢淡化,像是被水冲刷过一样,黑色渐渐褪去,露出柱子本身的浅棕色。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柱子内部透了出来,先是微弱的光点,然后逐渐汇聚成笔画,慢慢浮现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八个篆字。那篆字的笔画饱满,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仅照亮了这根梁柱,还将光芒扩散到其他三根柱子上。很快,另外三根柱子上的“官仓重地”也褪去,同样浮现出金色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篆字,四道金光交织在一起,将整个粮仓照得亮堂堂的,连屋顶的阴影都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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